展爺複又閒看,見西麵有一老者昂但是坐,彷彿是個鄉宦,形景可愛,俗態不堪。未幾時,跑堂的端了酒菜來,安設伏貼。展爺剛然喝酒,隻聽樓梯聲響,又見一人上來,武生打扮,眉清目秀,幼年煥然。展爺不由的放下酒杯,悄悄喝采;又細細旁觀一番,好生的戀慕。那人纔要揀個座頭,隻見南麵項福趕緊列席,向武生一揖,口中說道:“白兄久違了!”那武生見了項福,行禮不迭,答道:“項兄闊彆多年,本日幸會。”說著話,相互謙遜,止至同席。項福將上座讓了那人。那人不過略略推讓,即便坐了。
閒言少敘。且說項福正與玉堂說話,見有個老者上得樓來,衣衫襤褸,描述枯瘦,見了西麵老者緊行幾步,雙膝跪倒,二目滾滾落淚,口中苦苦要求。那老者抬頭點頭,隻是不允。展爺在那邊看著,好生不忍。正要問時,隻見白玉堂過來,問著老者道:“你為何向他如此?有何事體?何不對我說來?”那老者見白玉堂這番形景,料非常人,口稱:“公子爺有所不知,因小老兒欠了員外的私債,員外要將小女賠償,故此要求員外,隻是不允。求公子爺與小老兒排解排解。”白玉堂聞聽,瞅了老者一眼,便道:“他欠你多少銀兩?”那老者回過甚來,見白玉堂滿麵喜色,隻得執手答道:“原欠我紋銀五兩,三年未給利錢,就是三十兩,共欠銀三十五兩。”白玉堂聽了嘲笑,道:“本來欠銀五兩!”複又向老者道:“當初他借時,至今三年,利錢就是三十兩。這利錢未免太輕些!”一回身,便叫跟人平三十五兩,向老者道:“當初有借約冇有?”老者聞聽立即還銀子,不覺立起家來,道:“有借約。”忙從懷中取出,遞與玉堂。玉堂看了。從人將銀子平來,玉堂接過,遞與老者道:“本日當著大眾,銀約兩交,卻不該你的了。”老者接過銀子,笑嘻嘻答道:“不該了!不該了!”拱拱手兒,馬上下樓去了。玉堂將借約托付老者,道:“今後似此等利錢銀兩,再也不成借他的了。”老者答道:“不敢借了。”說罷,叩下頭去。玉堂拖起,仍然歸座。那老者千恩萬謝而去。
且說展爺離了花圃,悄悄回寓,天已五更,悄悄地進屋,換下了夜行衣靠,包裹好了,放倒頭便睡了。至次日,彆了店東,即往太守衙門前擅自窺測:影壁前拴著一匹黑馬,鞍轡光鮮;前麵梢繩上拴著一個小小承擔,
你道此人是誰?他乃陷空島五義士,姓白名玉堂,外號錦毛鼠的便是。當初項福原是耍拳棒、賣膏藥的,因在街前賣藝,與人角持,誤傷了性命。多虧了白玉堂之兄白錦堂,見他像個男人,離鄉在外,遭此官司,甚是不幸,是以將他死力救出,又助了盤川,叫他上京求取功名。他原想進京尋個進身之階,可巧路途之間遇見安樂侯上陳州放賑。他探聽明白,先宛轉交友龐福,然火線薦與龐昱。龐昱正要尋覓一個懦夫,助己為虐,把他收留在府內。他便覺得光榮已極。似此行動,便是輕賤不堪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