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店婆已將上房撣掃,安設燈燭。蔣爺抱著鞍子,到了上房,放在門後,昂首一看,倒是兩明一暗。掀起舊布單簾,來到暗間,從腰間解下包裹,連馬鞭俱放在桌子上麵,撣了撣身上灰塵,隻聽店媽媽道:“客長是先淨麵後吃茶,是先吃茶後淨麵呢?”蔣平這才把店媽媽細看,卻有五旬年紀,甚是潔淨方便,答道:“臉也不淨,茶也不吃。叨教媽媽貴姓?”店婆道:“婆子姓甘。叨教客長貴姓?”蔣爺道:“我姓蔣。叨教此處是何地名?”甘婆子道:“此處名叫神樹崗。”蔣爺道:“離陳起望另有多遠?”婆子道:“陳起望在正西,此處倒是西北。今後算起,要到陳起望,足有四五十裡之遙。客長敢則是走差了路了?”蔣爺道:“隻因身材欠爽,又在昏黑之際,不料把門路走錯了。叨教媽媽,你這裡可有酒麼?”甘婆子道:“酒是有的,就隻得村醪,並無上樣名酒。”蔣爺道:“村醪也好,你與我熱熱的暖一角來。”甘婆子承諾,回身去了。
一句話提示了甘婆,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呀,我正愁女兒冇有人家,現在這相公生的非常俊美,正可與女兒婚配。我何不把他作個養老半子,又完了女兒畢生大事,我也有個倚靠,豈不美哉?可見‘利令智昏’,隻顧貪財,卻忘了閒事。”便嘻嘻笑道:“虧了女兒汲引我,幾乎兒錯了機遇。如此說來,快快把他救醒,待為孃的與他漸漸商酌——隻是不好開口。”玉蘭道:“這也不難。莫若將上房的客長也救醒了,隻認做合他戲耍,就煩那人替說,也免得母親礙口,豈不分身其美麼?”甘婆哈哈笑道:“還是女兒有計算。快些走罷,天已三鼓了。”玉蘭道:“母親還得將包裹拿著,先還了他們。不然,他們醒來時不見了包裹,那不是成心圖謀了麼?”甘婆道:“恰是,恰是。”便將兩個包裹抱著,執了燈籠,玉蘭提了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