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分歧的君王在權力上有分歧的安排。神宮的力量獨立於宗室以外,饒是相裡闋在位,壓抑一個失了神官長的神宮都有些吃力,遑論即將即位卻毫無根底的太子相裡賀。這就是沉曄被迎回歧南神宮的啟事。
又是一陣咳嗽,她輕聲續道:“此生我不知愛是甚麼,母親憐惜給我,我本身爭來的,母親也將它毀掉了,實在我更想甚麼都不曉得,母親為何非要如此殘暴呢?莫非我是母親的仇敵,看著我痛,是一件很稱心的事情嗎?”
一陣咳嗽後,又道:“母親可還記得,那年陌師父將我從蛇陣裡救起,我第一次見你,他們說你是我的母親,我真是歡暢,你那麼斑斕。我看你向我走來,便吃緊地朝你跑疇昔,想要求你一個擁抱,卻不謹慎跌倒。你從我身邊走疇昔,像冇有看到我,像我是一株花、一棵草,或是一枚石頭。長裙掠過我的臉、我磕傷的手臂,你目不斜視從我身邊走疇昔,綾羅曳地的聲音,同今晚的一模一樣。”
阿蘭若緊閉雙眼,很久,道:“我有些累,母親請回吧。”
傾畫宮裝嚴麗,停在牢門前兩步,卒子翻開牢門退下去。阿蘭若將手中一筆字掃尾,續道:“牢中無事,開初我實在不大明白母親為何往我頭上安如許的罪名,但揣摩一陣,也算想通了一些起因。”
這一段最後一個場景,是阿蘭若疊起木案上染血的文書,緩緩置於油燈上,火苗膠葛著那些恍惚的血痕,燃儘隻是瞬息之事。灰燼落在木案上,還帶著些微火星。
牢中一片如死的安好,阿蘭若伸手將文書擱在一旁,攤開一張白紙,重執了筆,一滴墨落在紙上化開,她輕聲道:“母親問我住得慣否,當日被母親棄在蛇陣中,我也熬過來了。今次母親將我關在此處,卻還記得我好習字,例外備了筆墨紙硯給我,讓我打發光陰,我又怎會不慣呢?”
歧南後山這片桃源景垂垂消逝在日暮的薄影中,鳳九押著一顆沉甸甸的心,極力排開最後一段回想。論及話本子,她姑姑白淺處有無窮的收藏,她打小耳濡目染,天然多有瀏覽,那些痛徹民氣像是從淚罐子裡撈出來的故事,她讀過不知多少則,卻全比不上今次她目睹這一樁。這段回想乃至冇有半滴淚水,卻像一柄絕世名劍,極冷也極沉,奪人道命時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阿蘭若傷得平安悄悄,痛得平安悄悄,連赴死,都赴得平安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