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往筆洗裡頭扔筆的行動頓了頓,我目睹著一枚白玉雕花的紫毫在他手間斷成兩截。
成玉哀怨地瞟了他一眼。
方一閉眼,就聽到遠處傳來糰子清越的童聲,孃親孃親地喚我。
糰子在背麵嚷:“成成全玉,阿誰就是我的孃親,你看,我孃親她是不是很標緻?”
成玉喜滋滋抬起的手連我衣角邊邊也冇沾上一分,誠懇巴交地垂下去了。
我抱著糰子亦湊疇昔看。
他著了件碧瑩瑩的小衫子,一雙小手拽著個布套子抗在左肩上,那布套子瞧著挺沉的。他抗著這個布套子走得歪傾斜斜,夜華停了筆,走到亭子的台階旁瞧他,我也下了美人靠踱疇昔瞧他。他在百來十步外又喊了聲孃親,我應著。他放低肥肥的小身子漸漸蹲下來,將抗在肩膀上的布套子謹慎翼翼卸到地上,抬起小手邊擦臉上的汗邊嚷著:“孃親,孃親,阿離給你帶了靈山上的果蔗哦,是阿離親身砍下來的果蔗哦……”想了想又道:“阿離都是挑的最大最壯的砍下來的,嘿嘿嘿嘿……”嘿完了回身握著封好的口,甚吃力地拖著那布套子一步一步朝我們這方挪。
我震驚了。
夜華放下筆頭來,單手抱起糰子,道:“我一隻手還是抱得起你,男孩子動不動就落淚,成甚麼體統。”眼風裡掃到我,似笑非笑道:“我固然一貫感覺美人含愁彆有風味,你這愁含得,唔,卻委實苦了些。我前日已感覺這條胳膊很有些知覺,你莫擔憂。”
糰子蹭疇昔,踮起腳尖來抱著他父君那冇知覺的右手,皺著鼻子啪嗒掉下來兩顆淚,氤著哭聲道:“父君的手還冇好麼,父君甚麼時候能再抱一抱阿離啊。”
成玉持續委曲道:“我就隻摸一下,隻一下,都不成麼?”
成玉臉綠了綠,委曲道:“我長這麼大,頭一回見著一名女上神。摸一摸都不成麼?”
她這幅悲摧模樣,真真如喪考妣。我腦筋轉得緩慢,估摸她口中的三殿下,糰子口中的三爺爺,恰是桑籍的弟弟,夜華的三叔連宋君。
夜華咳了一聲。我驚了。
夜華尚冇說甚麼,糰子便蹭蹭蹭跑過來,擋在我的跟前,昂頭道:“你這個見到別緻東西就想摸一摸的癖性還冇被三爺爺根治過來麼,我孃親是我父君的,隻要我父君能夠摸,你摸甚麼摸?”
糰子靠在我懷中一扭一扭的。
夜華微微挑了挑眉,冇說甚麼。落筆時卻朝我淡淡一笑,他這一笑映著身後黛黑的天幕,輕柔的燭光,仿若三千天下齊放光彩,我心中一蕩,熱意沿著耳根一起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