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恍忽聽得他咳了一聲,我一驚。他輕手重腳地起家下床,幫我掖好被角,吃緊推開殿門出去了。我凝了凝神,聽得殿外連續串咳嗽聲,壓得忒低,若不是我們狐狸耳朵尖,我又特地凝了神,約莫也聽不到他這個聲兒。我摸著身邊他方纔躺過的處所,悲從中來。
四哥叼了根狗尾巴草挨在狐狸洞外頭的草皮上,邊曬太陽邊與我道:“折顏他前幾日已回桃林了。據他說剋日做了件負苦衷,因很多年不做負苦衷了,偶爾為之便感覺非常負心,須回桃林緩一緩。”
但我曉得,那並不是夢。
我擔憂夜華的傷,想住得隔他近些。一攬芳華離紫宸殿有些遠,不若慶雲殿近便,且那又是夜華他先夫人住過的,我便臨時歇在了糰子的慶雲殿。他們天宮約莫冇這個端方,但諒解我是從青丘這等鄉野處所來的,仍舊馴良地在慶雲殿中替我清算了張床榻。
固然擠是擠了點,但我靠著夜華的胸膛,睡得很安穩。恍惚中彷彿聽得他在說,你都曉得了罷,你這性子公然還同平常普通,半點欠不得彆人的情麵。他說得不錯,我確然一貫不喜欠人的情麵,遂在睡夢中含混地應了他兩句。但因我見著他放下了一半的心,稍睡得有些沉,便也記不得應了他些甚麼。
我擔憂西天佛味兒太重,糰子這麼小小的,將他悶著。夜華不覺得然,道:“他去西天不過為的是吃靈山上出的果蔗,何況有成玉守著,壇下的神仙們都悶得睡著了,他也不會悶著。”我想了想,感覺非常。
我一起孔殷火燎地趕歸去,折顏卻不在青丘了。
折顏留我住一宿,我感激了他的美意,從他那處順了好些補氣攝生的丹藥,頂著朗朗的月色,爬上了雲頭。夜華他既已由折顏診治過,正如折顏他勸我過夜時所說,即便我立時上去守著他,也幫不了甚麼,不過能照看照看他罷了。可即使我隻能小小做這麼件事,也想立即去他身邊守著。
在桃林後山的碧瑤池旁尋得折顏時,尚在日頭當空的中午,但他的嘴巴封得緊,待從他口中套得攸關夜華的事,已是月頭當空的子時。
提到這一處,他略有感慨,道:“你這夫君,年紀雖輕,籌劃事情卻慎重。說早前幾日他便遞了摺子給天君老兒,唔,恰是你去西海的第二日,在那摺子中提說東海瀛洲生的神芝草如何如何的有違仙界法度,列了很多事理,請天君準他去將瀛洲上生的神芝草一概全毀了。天君看了深覺得然,便準了。他去瀛洲兩今後,便傳來瀛洲沉入東海的動靜,天君很欣喜,再過一日他返來後,倒是傷得極重的模樣。天君覺得他這孫子鬨得如此地步滿是被守神芝草的四大凶獸所害,深悔本身高估了孫子,當初冇給他派幾個好幫手。我本來也覺得他身上的修為是在瀛洲毀神芝草時,被那四頭牲口耗儘了的。厥後他將那顆丹奧妙托給我,我才曉得那四頭牲口除開吞了他一條胳膊,冇討著半分旁的便宜,反叫他一把劍將他們全砍了個潔淨。他弄得這麼一副殘落模樣,滿是因取回神芝草後立即散了周身的修為開爐煉丹。他那一身的傷,唔,我已給他用了藥,你不必擔憂,漸漸將養著就是,隻那條胳膊是廢了。呃,倒也不是廢了,你看他身上我給他做的阿誰胳膊,此時雖全不能用,但萬兒八千年的垂垂養出靈性來了,恐也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