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一番以後,一薛家集的人都曉得荀家孩子是縣裡王舉人的進士同年,傳為笑話。這些同窗的孩子趕著他就不叫荀玫了,都叫他“荀進士”。各家父兄聞聲這話,都各不平,偏要在荀老翁跟前恭喜,說他是個封翁太老爺,把個荀老爹氣得有口難分。申祥甫背後裡又向世人道:“那邊是王舉人親口說這番話?這就是周先生瞥見我這一集上隻要荀家有幾個錢,假造出這話來阿諛他,圖他個逢時遇節,他家多送兩個盒子。俺前日聞聲說,荀家炒了些麪筋、豆腐乾送在庵裡,又送了幾次饅頭、火燒,就是這些原故了。”世人都不喜好,以此周進安身不牢,因是礙著夏總甲的麪皮,不好辭他,姑息混了一年。厥後夏總甲也嫌他呆頭呆腦,不曉得常來承謝,由著世人把周進辭了來家。
正說得熱烈,一個小門生送仿來批,周進叫他擱著。王舉人道:“無妨,你儘管去批仿,俺另有彆的事。”周進隻得上位批仿。王舉人叮嚀家人道:“天已黑了,雨又不住,你們把船上的食盒挑了上來,叫和尚拿升米做飯。船家叫他服侍著,明日早走。”向周進道:“我方纔上墳返來,不想遇著雨,擔擱一夜。”說著。就驀地轉頭,一眼瞥見那小門生的仿紙上的名字是荀玫,不覺就吃了一驚。一會兒咂嘴弄唇的,臉上做出很多怪物像。周進又不好問他,批完了仿,還是陪他坐著。他就問道:“方纔這小門生幾歲了?”周進道:“他才七歲。”王舉人道:“是本年纔開蒙?這名字是你替他起的?”周進道:“這名字不是晚生起的。開蒙的時候,他父親央及集上新進梅朋友替他起名。梅朋友說本身的名字叫做‘玖’,也替他起個‘王’旁的名字發發兆,將來好同他一樣的意義。”
累年蹭蹬,俄然際會風雲;
內裡一人問申祥甫道:“你親家本日在那邊?何不來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爹家吃酒去了。”又一小我道:“李老爹這幾年在新任老爺手裡實在跑起來了,怕不一年要尋千把銀子。隻是他白叟家好賭,不如西班黃老爹,當初也在這些事裡玩耍,這幾年景了正果,家裡屋子蓋的像天宮普通,好不熱烈!”荀老爹向申祥甫道:“你親家自從當了流派,時運也算走順風,再過兩年,隻怕也要弄到黃老爹的意義哩。”申祥甫道:“他也要算伏貼的了。若想到黃老爹的境地,隻怕還要做幾年的夢。”梅相公道吃著火燒,介麵道:“做夢倒也有些準哩。”因問周進道:“長兄這些年考校,可曾得個甚麼夢兆?”周進道:“倒也冇有。”梅玖道:“就是幸運的這一年,正月月朔日,我夢見在一個極高的山上,天上的日頭,不差不錯,端端方正掉了下來,壓在我頭上,驚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頭,就像另有些熱。彼時不知甚麼原故,現在想來,好不有準!”因而點心吃完,又斟了一巡酒。直到上燈時候,梅相公同世人彆了歸去。申祥甫拿出一副藍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觀音庵歇宿。向和尚說定,館地就在後門裡這兩間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