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中午分,六老爺同大爺、二爺來,頭戴恩蔭巾,一個穿大紅灑線直裰,一個穿藕合灑線直裰,腳下粉底皂靴。帶著四個小廝,大清天白日,提著兩對燈籠:一對上寫著“都督府”,一對寫著“南京鄉試”。大爺、二爺出去,上麵坐下。兩個婊子雙雙磕了頭。六老爺站在中間。大爺道:“六哥,現成板凳,你坐著不是。”六老爺道:“恰是。要稟過大爺、二爺,兩個女人要賞他一個坐?”二爺道:“如何不坐,叫他坐了。”兩個婊子悄悄嚐嚐,扭頭折頸,坐在一條板凳上,拿汗巾子掩著嘴笑。大爺問:“兩個女人本年尊庚?”六老爺代答道:“一名十七歲,一名十九歲。”王義安捧上茶來,兩個婊子親手接了兩杯茶,拿汗巾揩乾了杯子上一轉的水漬,走上去,奉與大爺、二爺。大爺、二爺接茶在手,吃著。六老爺問道:“大爺、二爺幾時恭喜起家?”大爺道:“隻在明日就要走。當今主考已是將到京了,我們怎還不去。”六老爺和大爺說著話,二爺趁空把細女人拉在一條板凳上坐著,同他捏手捏腳,親熱了一回。
王義安才接過茶杯,站著問道:“大老爺這些時邊上可有信來?”湯六老爺道:“如何冇有。前日還打發人來,在南京做了二十首大紅緞子繡龍的旗,一首大黃緞子的坐纛。說是這一個月就要進京。到玄月霜降祭旗,萬歲爺做大將軍,我家大老爺做副將軍,兩人並排在一個氈條上站著叩首。磕過了頭,就做總督。”正說著,撈毛的叫了王義安出去,悄悄說了一會話。王義安出去道:“六老爺在上,方纔有個外京客要來會會細女人,瞥見六老爺在這裡,不敢出去。”六老爺道:“這何妨,請他出去不是,我就同他吃酒。”當下王義安領了那人出去,一個少年買賣人。
少刻,看茶的到了。他是教門,本身有辦席的廚子,不消外雇。梨園子發了箱來。跟著一個拿燈籠的,拿著十幾個燈籠,寫著“三元班”。隨後一小我,前麵帶著一個二漢,手裡拿著一個拜匣。到了寓處門首,向管家說了,傳將出來。大爺翻開一看,本來是個抄本,寫著:“門下鮑廷璽謹具喜燭雙輝,梨園一部,叩賀。”大爺曉得他是個工頭子的,叫了出去。鮑廷璽見過了大爺、二爺,說道:“門下在這裡領了一個小班,專服侍諸位老爺。昨日聞聲兩位老爺要戲,故此特來服侍。”大爺見他為人風趣,留他一同坐著用飯。過了一回,伶人來了。就在那河廳上麵供了文昌帝君、關夫子的紙馬,兩人磕過甚,祭獻已畢。大爺、二爺、鮑廷璽共三人,坐了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