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出來請了少卿出來會臧三爺,作揖坐下。杜少卿道:“三哥,好幾日不見。你文會做的熱烈?”臧三爺道:“恰是。我聞聲你門上說到遠客。……慎卿在南京,樂而忘返了。”杜少卿道:“是烏衣韋老伯在這裡。我本日請他,你就在這裡坐坐,我和你到書房裡去罷。”臧三爺道:“且坐著,我和你說話。縣裡王父母是我的教員,他在我跟前說了幾次,敬慕你的大才,我幾時同你去會會他。”杜少卿道:“像這拜知縣做教員的事,隻好讓三哥你們做。不要說先曾祖、先祖,就先君在日,如許知縣不知見過多少。他公然敬慕我,他為甚麼不先來拜我,倒叫我拜他?何況倒運作秀才,見了本處知縣就要稱他教員。王家這一宗灰堆裡的進士,他拜我做教員我還不要,我會他怎的?以是北門汪家本日請我去陪他,我也不去。”臧三爺道:“恰是為此。昨日汪家已向王教員申明是請你做陪客,王教員才肯到他家來,特為要會你。你若不去,王教員也絕望。何況你的客住在家裡,本日不陪,明日也可陪。不然,我就替你陪著客,你就到汪家逛逛。”杜少卿道:“三哥,不要倒熟話。你這位貴教員總不是甚麼尊賢愛才,不過想人拜弟子受些禮品。他想著我,叫他把夢做醒些!況我家本日宴客,煨的有七斤重的老鴨,尋出來的有九年半的陳酒。汪家冇有如許好東西吃。不準多話!同我到書房裡去頑。”拉著就走。
杜少卿退席坐下。韋四太爺道:“世兄,這事真是可貴!”鮑廷璽吐著舌道:“阿彌陀佛!天下那有如許好人!”當下吃了一天酒。臧三爺酒量小,吃到下午就吐了,扶了歸去。韋四太爺這幾個直吃到半夜,把一罈酒都吃完了,方纔散。隻因這一番,有分教: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王鬍子領著四個小廝,抬到一個箱子來。杜少卿問是甚麼,王鬍子道:“這是少爺與奶奶、大相公新做的秋衣一箱子。才做完了,送出去與少爺查件數。裁縫人為已打發去了。”杜少卿道:“放在這裡,等我吃完了酒查。”才把箱子放下,隻見那裁縫出去。王鬍子道:“楊裁縫回少爺的話。”杜少卿道:“他又說甚麼?”站起家來。隻見那裁縫走到天井裡,雙膝跪下,磕下頭去,放聲大哭。杜少卿大驚道:“楊司務!這是怎的?”楊裁縫道:“小的這些時在少爺家做工,今早領了人為去,不想才過了一會,小的母親得個暴病死了。小的拿了人為家去,不想到有這一變,把錢都還了柴米店裡,現在母親的棺材衣服,一件也冇有。冇何如,隻得再來求少爺借幾兩銀子與小的,小的漫漫做著工算。”杜少卿道:“你要多少銀子?”裁縫道:“小戶人家,怎敢望多?少爺若肯,多則六兩,少則四兩罷了。小的也要算著除人為夠還。”杜少卿慘淡道:“我那邊要你還?你雖是小本買賣,這父母身上大事,你也不成草草,將來就是畢生之恨。幾兩銀子如何使得?起碼也要買口十六兩銀子的棺材,衣服、雜費,共須二十金。我這幾日一個錢也冇有――也罷,我這一箱衣服也可當得二十多兩銀子。王鬍子,你就拿去同楊司務當了,一總把與楊司務去用。”又道:“楊司務,這事你卻不成記在內心,隻當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