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同吃了飯,韋四太爺上轎。鮑廷璽又雇了一個驢子,騎上同業。到了天長縣城門口,韋四太爺落下轎,說道:“鮑兄,我和你一同走進府裡去罷。”鮑廷璽道:“請太爺上轎先行,鄙人還要會過他管家,再去見少爺。”韋四太爺道:“也罷。”上了肩輿,一向來到杜府,門上人傳了出來。杜少卿倉猝迎出來,請到廳上拜見,說道:“老伯,相彆半載,未曾到得鎮上來請老伯和老伯母的安。老伯一貫好?”韋四太爺道:“托庇粗安。新秋在家無事,想著尊府的花圃,桂花必然盛開了,以是特來看看世兄,要杯酒吃。”杜少卿道:“奉過茶,請老伯到書房裡去坐。”小廝捧過茶來,杜少卿叮嚀:“把韋四太爺行李請出去,送到書房裡去。轎錢付與他,肩輿打發還去罷。”請韋四太爺從廳後一個走巷內,曲盤曲折走出來,纔到一個花圃。那花圃一進朝東的三間。左邊一個樓,便是殿元公的賜書樓,樓前一個大院落,一座牡丹台,一座芍藥台。兩樹極大的桂花,正開的好。合麵又是三間敞榭,橫頭朝南三間書房後,一個大荷花池。池上搭了一條橋。疇昔又是三間密室,乃杜少卿本身讀書之處。當請韋四太爺坐在朝南的書房裡。這兩樹桂花就是窗槅外。
鮑廷璽道:“除了老爺,那邊另有這一小我?”杜慎卿道:“莫慌,你聽我說。我家共是七大房,這做禮部尚書的太老爺是我五房的,七房的太老爺是中過狀元的,厥後一名大老爺,做江西贛州府知府,這是我的伯父。贛州府的兒子是我第二十五個兄弟,他名叫做儀,號叫做少卿,隻小得我兩歲,也是一個秀才。我那伯父是個清官,家裡還是祖宗丟下的些地步。伯父歸天以後,他不上一萬銀子傢俬,他是個白癡,本身就像十幾萬的。紋銀九七,他都認不得,又最好做大老官,聞聲人向他說些苦,他就大捧出來給人家用。現在你在這裡幫我些時,到秋涼些,我送你些川資投奔他去,包你這千把銀子手到拿來。”鮑廷璽道:“到當時候,求老爺寫個書子與門下去。”杜慎卿道:“不相乾。這書決然寫不得。他做大老官是要獨做,自照顧人,並不要人幫著照顧。我若寫了書子,他說我已經照顧了你,他就負氣不照顧你了。現在去先投奔一小我。”鮑廷璽道:“卻又投那一個?”杜慎卿道:“他產業初有個奶公老管家,姓邵的,此人你也該認得。”鮑廷璽想起來,道:“是那年門下父親在日,他家接過我的戲去與老太太做生日。贛州府太老爺,門下也曾見過。”杜慎卿道:“這就是得狠了。現在這邵奶公已死。他家有個管家王鬍子,是個壞不過的主子,他偏生聽信他。我這兄弟有個弊端:凡是說是見過他家太老爺的,就是一條狗也是恭敬的。你將來先去會了王鬍子,這主子好酒,你買些酒與他吃。叫他在主子跟前說你是太老爺極歡樂的人,他就連三的給你銀子用了。他不歡樂人叫他老爺,你隻叫他少爺。他又有個弊端,不喜好人在他跟前說人仕進,說人有錢。像你受向太老爺的恩德這些話,總不要在他跟前說。總說天下隻要他一小我是大老官,肯照顧人。他如果問你可認得我,你也說不認得。”一番話,說得鮑廷璽滿心歡樂。在這裡又效了兩個月勞。到七月儘間,氣候風涼起來,鮑廷璽問十七老爺借了幾兩銀子,清算衣服行李,過江往天長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