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三人會了茶錢,一同出來,到三山街一個大酒樓上。蕭金鉉首席,季恬逸對坐,諸葛天申主位。堂官上來問菜,季恬逸點了一賣肘子,一賣板鴨,一賣醉白魚。先把魚和板鴨拿來吃酒,留著肘子,再做三分銀子湯,帶飯上來。堂官奉上酒來,斟了吃酒。季恬逸道:“先生這件事,我們先要尋一個僻靜些的去處,又要廣大些。選定了文章,好把刻字匠叫齊在寓處來看著他刻。”蕭金鉉道:“要僻處所,隻要南門外報恩寺裡好,又不喧華,屋子又寬,房錢又不非常貴。我們現在吃了飯,竟到那邊尋寓所。”當下吃完幾壺酒,堂官拿上肘子、湯和飯來,季恬逸極力吃了一飽。下樓會賬,又走到刻字店托他看了行李,三人一起走出了南門。那南門熱烈轟轟,真是車如遊龍,馬如流水。三人擠了半日,才擠了出來,望著報恩寺走了出來。季恬逸道:“我們就在這門口尋下處罷。”蕭金鉉道:“不好,還要再向內裡些去,方纔僻靜。”
次日朝晨,僧官走出去講道:“昨日三位老爺駕到,貧僧本日備個腐飯,屈三位坐坐,就在我們這寺裡各處頑頑。”三人說了“不當”。僧官聘請到那邊樓底下坐著,辦出四大盤來吃早餐。吃過,同三位出來漫步,說道:“我們就到三藏禪林裡頑頑罷。”當下走進三藏禪林,頭一進是極高的大殿,殿上金字匾額“天下第一祖庭”。一向走過兩間屋子,又曲盤曲折的階層雕欄,走上一個樓去。隻道是冇有處所了,僧官又把樓背後開了兩扇門,叫三人出來看,那知另有一片高山,在極高的地點,四周都望著。內裡又確參天的大木,幾萬竿竹子,那風吹的到處颼颼的響,中間便是唐玄奘法師的衣缽塔。頑了一會,僧官又邀到家裡,早晨九個盤子吃酒。吃酒中間,僧官說道:“貧僧到了僧官任,還未曾宴客。後日家裡擺酒唱戲,請三位老爺看戲,不要出分子。”三位道:“我們必然奉賀。”當夜吃完了酒。
話說鮑廷璽走到閶門,遇見跟他哥的小廝阿三。阿三前走,前麵跟了一個閒漢,挑了一擔東西,是些三牲和些銀錠、紙馬之類。鮑廷璽道:“阿三,倪大太爺在衙門裡麼?你這些東西叫人挑了同他到那邊去?”阿三道:“六太爺來了!大太爺自從南京返來,進了大老爺衙門,打發人上京接太太去。去的人回說,太太已於前月歸天。大太爺著了這一急,得了沉痾,未幾幾日,就棄世了。大太爺的棺木現在城外厝著,小的便搬在飯店裡住。本日是大太爺頭七,小的送這三牲紙馬到墳上燒紙去。”鮑廷璽聽了這話,兩眼大睜著,話也說不出來。慌問道:“如何說?大太爺死了?”阿三道:“是。大太爺歸天了。”鮑廷璽哭倒在地,阿三扶了起來。當下不進城了,就同阿三到他哥哥厝基的地點,擺下牲醴,澆奠了酒,焚起紙錢,哭道:“哥哥陰魂不遠,你兄弟來遲一步,就不能再見大哥一麵!”說罷,又慟哭了一場。阿三勸了返來,在飯店裡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