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備了一席酒請媒。鮑廷璽有買賣,領著班子出去做戲了,就是姑爺作陪客。老太家裡拿出四樣金金飾,四樣銀金飾來――還是他前頭王氏娘子的――交與沈天孚去下插定。沈天孚又賺了他四樣,隻拿四樣金飾,叫沈大腳去下插定。那邊接了,擇定十月十三日過門。到十二日,把那四箱、四櫥和盆桶、錫器、兩張大床先搬了來。兩個丫頭坐肩輿跟著,到了鮑家,瞥見老太,也不曉得是他家甚麼人,又不好同,隻得在房裡鋪設劃一,就在房裡坐著。
明早,歸家大女人坐肩輿來。這裡請了金次福的老婆和錢麻子的老婆兩個攙親。到晚,一乘肩輿,四對燈籠火把,娶進門來。進房撒帳,說四言八句,拜花燭,吃交杯盞,不必細說。五更鼓出來拜堂,聞聲說有婆婆,就惹了一肚氣,出來使性摜氣磕了幾個頭,也冇有茶,也冇有鞋。拜畢,就往房裡去了。丫頭一會出來要雨水煨茶與太太嗑,一會出來叫拿炭燒著了出來與太太添著燒速香,一會出來到廚下叫廚子蒸點心、做湯,拿進房來與太太吃。兩個丫頭,川流不息的在家前屋後的走,叫的太太一片聲響。鮑老太聞聲道:“在我這裡叫甚麼太太!連奶奶也叫不的,隻好叫個相公娘罷了!”丫頭走進房去把這話對太太說了,太太就氣了個發昏。
要緊,要緊!
水西門鮑文卿老爹家過繼的兒子鮑廷璽,本名倪廷璽,乃父親倪霜峰第六子,是我的同胞的兄弟。我叫作倪廷珠。找著是我的兄弟,就同他到第宅裡來相會。
鮑廷璽慌了,去求鄰居王羽秋、張國重來講。張國重、王羽秋走過來講道:“老太,這使不得。他是你老爹在時抱養他的。何況又幫著老爹做了這些年買賣,如何趕得他出去?”老太把他如何不孝,媳婦如何不賢,實在數說了一遍,說道:“我是斷斷不能要他的了!他若要在這裡,我隻好帶著女兒、半子,搬出去讓他!”當下兩人講不過老太,隻得說道:“就是老太要趕他出去,也分些本錢與他做買賣。叫他兩口兒光光的如何出去過日子?”老太道:“他當日來的時候,隻得頭上幾莖黃毛,身上還是光光的。現在我贍養的他恁大,又替他娶過兩回親。何況他那死鬼老子也不知是累了我家多少。他不能補報我罷了,我另有甚麼貼他!”那兩人道:“雖如此說,恩從上流,還是你白叟家照顧他些。”說來講去,說的老太轉了口,許給他二十兩銀子,本身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