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人揪扭出了黃家門,一向來到縣門口。遇著縣裡兩個頭役,認得牛浦,倉猝上前勸住,問是甚麼事。石老鼠就把他小時不成人的事,說騙了卜家女兒,到這裡又騙了黃家女兒,又冒名頂替,多少混賬事。牛浦道:“他是我們那邊馳名的光棍,叫做石老鼠。現在更加老而無恥!客歲走到我家,我不在家裡,他冒認是我孃舅,騙飯吃,本年又平空走來問我要銀子。那有如許無情在理的事!”幾個頭役道:“也罷,牛相公。他此人年紀老了,雖不是親戚,到底是你的一箇舊鄰居。想是真正冇有盤費了。自古道:‘家貧不是貧,路貧貧殺人。’你此時有錢也不平氣拿出來給他,我們世人替你墊幾百文,送他去罷。”石老鼠還要爭,眾頭役道:“這裡不是你撒潑的處所!牛相公就同我老爺相與最好,你一個尊年人,不要討冇臉麵,吃了苦去!”石老鼠聞聲這話,方纔不敢多言了,接著幾百錢,謝了世人自去。
話說牛浦招贅在安東黃姓人家,黃家把門麵一帶三四間屋都與他住,他就在門口貼了一個帖,上寫道:“牛布衣代做詩文。”那日早上,正在家裡閒坐,隻聽得有人拍門,開門讓了出去,本來是蕪湖縣的一箇舊鄰居。此人叫做石老鼠,是個馳名的惡棍,現在卻也老了。牛浦見是他來,嚇了一跳,隻得同他作揖坐下,本身走出來取茶。渾家在屏風後張見,迎著他奉告道:“這就是客歲來的你長房孃舅,本日又來了。”牛浦道:“他那邊是我甚麼孃舅!”接了茶出來,遞與石老鼠吃。石老鼠道:“相公,我聞聲你恭喜,又招了親在這裡,甚是對勁!”牛浦道:“好幾年未曾會晤老爹,現在在那邊發財?”石老鼠道:“我也隻在淮北、山東各處逛逛。現在打從你這裡過,路上川資用完了,特來拜見你,借幾兩銀子用用。你千萬幫我一個襯!”牛浦道:“我雖則同老爹是箇舊鄰居,卻向來未曾通過財帛。何況我又是客邊,借這親家住著,那邊來的幾兩銀子與老爹?”石老鼠嘲笑道:“你這小孩子就冇知己了!想著我當初揮金如土的時節,你用了我不知多少。現在瞥見你在人家招了親,留你個臉麵,不好就說,你倒回出如許話來!”牛浦發了急道:“這是那邊來的話!你就揮金如土,我幾時瞥見你金子,幾時瞥見你的土?你一個尊年人,不想做些功德,隻要‘在光水頭上鑽眼――哄人’!”石老鼠道:“牛浦郎,你不要說嘴!想著你小時做的些醜事,瞞的彆人,可瞞的過我?何況你停妻娶妻,在那邊騙了卜家女兒,在這裡又騙了黃家女兒,該當何罪?你不乖乖的拿出幾兩銀子來,我就同你到安東縣去講!”牛浦跳起來道:“阿誰怕你?就同你到安東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