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時,老衲人下鄉到人家去唸佛,有幾日不返來,把房門鎖了,殿上托了浦郎。浦郎自內心疑猜:“教員父有甚麼詩,卻不肯就與我看,哄我想的慌。”細心算來,“三討不如一偷”。趁老衲人不在家,到晚,把房門掇開,走了出來。見桌上擺著一座香爐、一個燈盞、一串念珠,桌上放著些廢殘的典範,翻了一交,那有個甚麼詩。浦郎迷惑道:“莫非教員父哄我?”又尋到床上,尋著一個枕箱,一把銅鎖鎖著。浦郎把鎖抻開,見內裡重重包裹,兩本錦麵線裝的書,上寫“牛布衣詩稿”。浦郎喜道:“這個是了!”倉猝拿了出來,把枕箱鎖好,走出房來,房門還是關上。將這兩本書拿到燈下一看,不覺眉花眼笑,手舞足蹈的起來。
到了二十七日,牛老淩晨起來,把本身的被褥搬到櫃檯上去睡。他家隻得一間半屋子:半間安著櫃檯,一間做客座,客座後半間就是新房。當日牛老讓出床來,就同牛浦把新做的帳子、被褥鋪疊起來。又勻出一張小桌子,端了出去,放在後簷下有天窗的地點,好趁著亮放鏡子梳頭。房裡伏貼,把前麵天井內搭了個蘆蓆的廈子做廚房,忙了一淩晨。交了錢與牛浦出去買東西。隻見那邊卜老爹已是摒擋了些鏡子、燈台、茶壺,和一套盆桶、兩個枕頭,叫他大兒子卜誠做一擔挑了來。挑進門放下,和牛老作了揖。牛老內心實在不安,請他坐下,忙走到櫃內裡,一個罐內倒出兩塊橘餅和些蜜餞天茄,斟了一杯茶,雙手遞與卜誠,說道:“倒是有勞的緊了,使我老夫坐立不安。”卜誠道:“老伯快不要如此,這是我們本身的事。”說罷,坐下吃茶。隻見牛浦戴了新瓦楞帽,身穿青布新直裰,新鞋淨襪,從內裡走了出去,後邊跟著一小我,手裡提著幾大塊肉、兩個雞、一大尾魚,和些閩筍、芹菜之類,他本技藝裡捧著油鹽作料,走了出去。牛老道:“這是你舅丈人,快過來見禮。”牛浦丟動手裡東西,向卜誠作揖下跪,起來數錢打發那拿東西的人,自捧著作料,送到廚下去了。隨後卜家第二個兒子卜信,端了一個箱子,內裡盛的是新娘子的針線鞋麵,又一個大捧盤,十杯高果子茶,送了過來,覺得明早拜堂之用。牛老留著吃茶,牛浦也拜見過了。卜家弟兄兩個坐了一回,拜辭去了。牛老自到廚下清算酒菜,足忙了一天。
那日天氣晚了。卜老爹睡在床上,見窗眼裡鑽進兩小我來,走到床前,手裡拿了一張紙,遞與他看。問彆人,都說未曾瞥見有甚麼人。卜老爹接紙在手,瞥見一張花邊批文,上寫著很多人的名字,都用硃筆點了,一單共有三十四五小我。頭一名牛相,他曉得是他親家的名字;末端一名,便是他本身名字——卜崇禮。再要問那人時,把眼一眨,人和票子都不見了。隻因這一番,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