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兩條街,遠遠瞥見景先生同著兩個戴方巾的走,匡超人相見作揖。景蘭江指著那一個麻子道:“這位是支劍峰先生。”指著那一個鬍子道:“這位是浦墨卿先生。都是我們詩會中魁首。”那二人問:“此位先生?”景蘭江道:“這是樂清匡超人先生。”匡超人道:“小弟方纔在寶店奉拜先生,恰值公出。此時往那邊去?’景先生道:“無事閒遊。”又道:“良朋相遇,豈可分途,何不到旗亭小飲三杯?”那兩位道:“最好。”當下拉了匡超人同進一個旅店,揀一副坐頭坐下。酒保來問要甚麼菜,景蘭江叫了一賣一錢二分銀子的雜膾,兩碟小吃。那小吃一樣是炒肉皮,一樣就是黃豆芽。拿上酒來,支劍峰問道:“本日何故不去訪雪兄?”浦墨卿道:“我家本日宴一名出奇的客。”支劍峰道:“客罷了,有甚麼出奇?”浦墨卿道:“出奇的緊哩!你滿飲一杯,我把這段公案奉告你。”
那日上墳返來,太公感覺身材不大利落。今後,病一日重似一日,吃了藥也再不得見效,飲食也垂垂少的不能吃了。匡超人到處求神問卜,凶多吉少,同哥商討,把本身向日那幾兩本錢替太公備後事,店裡還是不動。當下買了一具棺木,做了很多布衣,合著太公的頭做了一頂方巾,預備伏貼。太公淹淹在床,一日昏聵的狠,一日又感覺明白些。那日,太公自知不濟,叫兩個兒子都到跟前,叮嚀道:“我這病犯得拙了!目睹得望天的日子遠,上天的日子近。我平生是個無用的人,一塊土也未曾丟給你們,兩間屋子都冇有了。第二的幸運進了一個學,將來讀讀書,會長進一層也不成知,但功名到底是身外之物,德行是要緊的。我看你在孝弟上用心,極是可貴,卻又不成因厥後日子略過的順利些,就添出一肚子裡的勢利見地來,竄改了小時的苦衷。我死以後,你一滿了服,就吃緊的要尋一頭婚事,總要貧民家的後代,萬不成妄圖繁華,攀高結貴。你哥是個混賬人,你要到底恭敬他,和奉事我的一樣纔是!”兄弟兩個哭著聽了,太公瞑目而逝,百口大哭起來。匡超人呼天搶地,一麵安排裝殮。因房屋褊窄,停放過了頭七,將棺木送在祖塋安葬,滿莊的人都來弔孝送喪。兩弟兄謝過了客。匡大還是開店。匡超人逢七便去墳上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