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轟轟烈烈,烞烞,一派紅光,如金龍亂舞。鄉間失火,又不知救法,水次又遠,足足燒了半夜,方纔垂垂熄了。稻場上都是煙煤,兀自有焰騰騰的火氣。一村人家屋子都燒成空位。匡超人冇何如,無處存身,瞥見莊南頭通衢上一個和尚庵,且把太公背到庵裡,叫嫂子扶著母親,一步一挨,捱到庵門口。和尚出來問了,不肯收留,說道:“本村失了火,凡被燒的都冇有屋子住,一個個搬到我這庵裡時,再蓋兩進屋也住不下。何況你又有個病人。那邊便利呢?”
過了四五日,他哥在集上回家的早,集上帶了一個小雞子在嫂子房裡煮著,又買了一壺酒,要替兄弟拂塵,說道:“這事不必奉告老爹罷。”匡超人不肯,把雞先盛了一碗送與父母。剩下的,兄弟兩人在堂裡吃著。剛好三房的阿叔過來催屋子,匡超人丟下酒,向阿叔作揖下跪。阿叔道:“好呀!老二返來了。穿的恁厚厚敦敦的棉襖,又在外邊學得恁知禮,會打躬作揖。”匡超人道:“我到家幾日,事忙,還未曾來看得阿叔,就請坐下吃杯便酒罷。”阿叔坐下吃了幾杯酒,便提到出屋子的話。匡超人道:“阿叔莫要性急。放著弟兄兩人在此,怎敢白賴阿叔的屋子住?就是冇錢典屋子,租也租兩間出去住了,把屋子讓阿叔。隻是現在我父親病著,人家說,病人移了床,不得就好。現在我弟兄焦急請先生替父親醫,如果父親好了,作速的讓屋子與阿叔。就算父親是長病,不得就好,我們也說不得摒擋尋屋子搬去。儘管占著阿叔的,不但阿叔要催,就是我父母兩個白叟家,住的也不安。”阿叔見他這番話說的入耳,又婉委,又利落,倒也冇的說了,隻說道:“一個自家人,不是我儘管要來催,因為要一總拆了補綴。既是你恁說,再耽帶些日子罷。”匡超人道:“多謝阿叔!阿叔但存候心,這事也不得過遲。”那阿叔應諾了要去。他哥道:“阿叔再吃一杯酒。”阿叔道:“我不吃了。”便辭了疇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