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成還是乘船,帶了書子,回湖州答覆兩公子。兩公子不堪悵悵,因把書房後一個大軒敞不過的亭子上換了一匾,匾上寫作“潛亭”,以示等權潛齋來住的意義,就把楊執中留在亭後一間房裡住。楊執中老年痰火疾,夜裡要人作伴,把第二個蠢兒子老六叫了來同住,每晚一醉,是不消說。
兩公子問道:“老父台幾時出京榮任?還未曾奉賀,倒勞先施。”魏廳官道:“不敢。晚生是前月初三日在京領憑,劈麵叩見大老爺,帶有府報在此,敬來請三老爺、四老爺檯安。”便將家書雙手呈送過來。三公子接過來,拆開看了,將書遞與四公子。向廳官道:“本來是為測量的事。老父台初到任就要辦這測量公事麼?”廳官道:“恰是。晚生今早接到上憲諭票,催促星宿測量。晚生以是本日先來麵稟二位老爺,求將先太保大人墓道地基開示明白。晚生不日到那邊叩過了頭,便要傳齊地保細細檢察。恐有無知小民在附近樵采作踐,晚生還要出示曉諭。”四公子道:“父台就去的麼?”廳官道:“晚生便在三四日內稟明上憲,各處測量。”三公子道:“既如此,明日屈老父台寒舍一飯。測量到荒山時,弟輩天然到山中作陪。”說著,換過三遍茶,那廳官打了躬又打躬,道彆去了。
那官大怒,問是甚麼人,叫前麵兩個夜役一條鏈子鎖起來。他又不平氣,向著官指手畫腳的亂吵。那官落下肩輿,要將他鞠問,夜役喝著叫他跪,他睜著眼不肯跪。這時街上圍了六七十人,齊鋪鋪的看。內裡走出一小我來,頭戴一頂軍人巾,身穿一件青絹箭衣,幾根黃鬍子。兩隻大眼睛,走近前向那官說道:“老爺,且請息怒。這小我是婁府請來的上客,固然衝撞了老爺,如果處了他,恐婁府曉得欠都雅相。”那官便是街道廳老魏,聞聲這話,姑息蓋個暄,抬起肩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