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娥一下子有些急了，趕緊又道：“顧女人，好歹再喝些，不然奴婢也不好交差……”

她還記得在漫漫雪天裡第一次見到他的氣象，那人一身白衣凍到手指通紅，謹慎翼翼彙集著梅花瓣上的細雪。

十二發新書了，各種求支撐！

如果有眼尖老辣的嬤嬤見到，定會曉得，這是被竹篾子生生打碎腳骨，又不得醫治的結果，那此中痛苦該有多大，實在難以設想，乃至於小宮娥每次見她，眼睛都會在那腳骨處流連半晌。

早些年沉痾纏身，早把身子虧空了，受了這麼多折磨，她靠著一口氣撐到現在，已將近油儘燈枯，便是靈丹靈藥，隻怕也有力迴天。

魏都害死她的母親姐弟，閹黨盤據朝野數年，大夏朝堂被這群宦官日漸腐蝕蛀空，而以西銘黨為首的清流派還被如此逼迫打壓？

顧妍想，偶然候做屍身，隻怕是比做一個活人還要輕易些的。起碼人死了，一了百了了，甚麼都不消在乎了，她也能去鬼域陪她的嫡親了。

他仰倒在紀師兄懷裡，用那沙啞地幾近辯白不出的嗓音厲聲嗬叱他們。他讓他們從速走，走得遠遠的。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魏都作歹多端，總會有報應的。他讓他們好好照顧舅母……

她不敢死，她怕死，她冇有顏麵去地上麵對那些冤魂。她隻要等著，等著統統人的報應都到了，她才氣下去懺悔贖罪……

菜市場前的人頭像收麥子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滿地的鮮血紅得驚心，待她如父如母的孃舅和舅母死於非命，對她親如兄長的紀師兄萬箭穿心……

顧妍俄然很想哭，恰好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夏侯毅，傳聞就是現在的昭德帝，就像孃舅說過的，昭然天下，為政以德。

高高在上做著他的九千歲，權勢滔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外人隻知有魏都而不知有皇上……

但是，她真的撐不住了……

青白的皮膚，肥胖的麵龐，高高崛起的顴骨上，一雙眼的位置，是暗褐色皺巴巴的血痂，深深的凸起下去……曾經如海棠般鮮豔斑斕的顧蜜斯，到現在，已是半分色彩都不剩了，她也說不清楚心中該是何種可惜。

想到夏侯毅，顧妍安靜的呼吸混亂了一瞬。

門縫裡透出去的陽光晃了一下，殘暴的陽光灑落身上，帶出去外頭滾滾的暑氣和聒噪的蟬鳴。

魏都還冇有失勢，顧家還冇有傾圮，李氏還好好的享用著她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銜，就連夏侯毅，現在都是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