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笑了笑，神采慘白，目光雪亮，四娘無端感覺她的眼亮光得可駭，隻聽她說：“四娘，我們是娼婦，娼婦！碰到劫色，莫非我們身上爬過的男人還少？不差這幾個。碰到劫財，全給了盜匪也行，大不了我們再服侍那幾個盜匪幾次，好謀得脫身。就是碰到柺子，大不了再被拐一回，再去一個新的脂粉院，再逃一回。如果實在身無分文，大不了一起乾成本行，一起賣身，睡到桐裡！”

羽生歎道：“我家門庭原是書香家世，我大哥二哥都是讀書人，我少小離家，現在卻以如許的身份返來，恐怕是有辱門牆，如何能大張旗鼓地叫人認出來？現在還是一起避開舊識，隻悄悄到家密查便是。”

有些睏乏的老船伕出去叫她兩個，說是遵循羽生的要求，找了另一名可靠的老渡頭。

一起走，一起說著，劈麵俄然走開一名老婦人。羽生忙背轉過身，等老婦人走疇昔了，她纔回過身來，隻是臉上卻已多了一行清淚。

崔四娘扶住她：“去哪？去醫館嗎？”

不知睡了多久，聞聲一聲雞鳴，羽生頓時驚醒，忙推崔眉：“四娘，起來。”自從離了脂粉鋪，崔眉就改返來崔四孃的名姓，再不消阿誰屈辱的花名“崔眉”。但是因為裹腳時候已長，腳已經畸形了，拆開裹腳布便不能行走。以是她們還是裹著腳。

崔四娘早在這一起，曉得了羽生原姓趙，是江南人士，家住杭城，家裡親戚廖落，父母早亡，但家中另有兩位兄長。

四娘笑道：“家裡繁華，這是功德呀。”就要拉著羽生上前。羽生卻遲遲不肯上前，俄然怕起來，向崔四娘求道：“四娘，你幫我去問問。”

但她們在脂粉鋪受的冷眼和鄙夷比這些目光短長很多。是以四娘全不在乎，也聽不懂吳越話，就全憑著少年心氣，隻是興高采烈地左顧右盼。

崔四娘不明以是，隻好漸漸跟著羽生往另一條路走。

夜色沉沉，水流盪漾，坐在船艙裡，她們在船舒緩的搖搖擺晃裡，裹著毯子，相互趕著蚊子，但漸漸睜不開眼，倒成了一團。

她回想起了一件事。

羽生凝睇好久，喃喃自語：“位置的確是在這。隻是變了很多。彷彿更繁華起來。”

崔四娘笑道：“羽生姊，你不是說你兩位兄長最疼你嗎？他們都是讀書人，你二哥又見多識廣，必然能曉得如何回桐裡的。”

到了故鄉，瞥見江南舊牆門，連羽生的臆症彷彿都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