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應時，韓蟄纔出了藏暉齋，回他的書房。

令容甚少熬夜，酒意又還冇醒，被枇杷攙扶著走了兩步，腳下打滑趔趄，若不是枇杷及時扶著，幾乎摔到。腳腕有痛意傳來，她暫冇張揚，藉著廣大的披風和暗淡燈光袒護住身形，送走了長輩，謹慎翼翼的瘸著往銀光院走。

韓蟄啜了口茶，目光掃向彆處，餘光卻還留意。

“不是很疼。”令容低聲。

“漁利還在背麵。”韓鏡端坐椅中，拿碗蓋輕撥茶葉，“裴烈為了兒子背棄彭剛，難保不會有舊將心寒。過幾日就遞動靜疇昔，說朝廷成心應允裴烈所請，隻等開朝後請旨將事兒辦了。裴烈病重，撐不過幾個月，裴泰年青難以服眾，為讓裴泰坐得安穩，裴烈定要肅除不循分的人，很多事就需交給楊裕來辦。他向來乖覺，當知如何行事。”

相府筆墨書香，韓鏡穩坐朝堂幾十年，書齋裡嚴禁旁人踏足，因是私家所用，陳列與正廳差異，一進門，正麵牆上懸著韓鏡親書的一副沉雄渾厚的字――處世忌太潔,至人貴藏暉，中間卻懸了把烏沉沉的寶劍。書齋裡陳列得氣度高古、端莊典麗，裡外分了五間，各設檀桌銅鼎、寶墨金爐，越往裡越幽僻。

“一山不容二虎啊。”韓鏡倒冇覺對勁外，“裴烈活著還能壓抑彭剛，他一旦死了，憑裴泰如何能跟彭剛相抗？裴烈上表文是想借朝廷之力給兒子鋪路，彭剛私行殺了使臣，天然是想挑起事端。一旦惹怒朝廷，生出亂事，裴烈沉痾難以穩住大局，裴泰才調又平淡，軍權天然落在彭剛手裡――算盤倒打得不錯。”

韓蟄跟在她身後，見她安然走到銀光院外，便將將腳步一頓，道：“歸去歇著吧，明日不必夙起。”

從暖廳到銀光院的路不短，她一聲不吭地走過來，傷勢減輕，哪會不疼？

令容大驚，下認識躲開目光，內心咚咚直跳。想了想，又感覺這行動未免做賊心虛，隻好瞧歸去，就見韓蟄仍望著這邊，似笑非笑。

她內心鹿撞似的，極力平靜，回以笑容，垂首握緊了手帕。

韓蟄入府，徑往祖父韓鏡的藏暉齋去。

韓蟄知她曲解了，又不欲旁人曉得他受傷的事，隻道：“我另有點事需去書房，聽話。”

令容是剛嫁出去的新婦，頭回跟著用家宴，被婆母姑嫂關照，喝了兩杯酒。

韓蟄邊幅生得很好，表麵結實，雙眼通俗，劍眉英挺。許是經常習武強身、精氣充盈的原因，頭產生得極好，整整齊齊拿烏金冠束在頭頂，格外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