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青絲被他塞進左手間,虛虛一握,琬寧在他手中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抬首間,他一雙寒目不知何時早啞忍得泛紅,那聲音還是冷,死普通冷:
他呼吸漸重,卻很快穩穩起了身,這一次,終是完整走掉了。
他不語,隻同她冷靜對視著,眼底是不加粉飾的刻骨陰冷,好半日,那眼神垂垂墮入一片虛無縹緲當中,他緩緩垂下眼眸,用低不成聞的聲音道:
字字從肺腑中流出,這聲音慚愧、煎熬,卻也暗有多少覆水難收的刻毒,於他,是百味陳雜,而琬寧並未曾聞聲,他喉底忽煙燻火燎竟再也說不出一字來,頎長蕭疏的影子垂下來,孑但是立。
他並未替本身辯白,亦冇有正麵承認,留下這句模棱兩可的話,便是他為人的最好註腳,又像是自述其誌,琬寧發覺到他言語中的一絲孤寂,再想那日他幾近要殺了本身的狠厲,更覺麵前人的可怖不幸之處,心底翻江倒海,忍不住撐起家子伏在榻邊嘔吐起來。
期間他不是冇有考慮過親來看望,卻又深覺機會欠佳,有些事,彷彿早了不成,晚了亦難行,捱到這一日,他本身亦是身乏神危,倦容較著。
那兩道苗條的劍眉被隱去一角,卻仍難掩他慣有的冷厲,琬寧一動不動地凝睇著他,似在辨析他的企圖,等明白過來,未及驚呼,為時已晚,成去非已絞掉一縷,徑直朝她走來,就勢坐到她身側。
琬寧微微側過臉,見是他在跟前,反而安靜很多,或許哀傷太過,便積鬱於中,隻待毒液蒸乾竭澤而死,再泄不出涓滴情感了。
卻見琬寧忽抬眸軟軟望他一眼,虛虛笑道:“至公子誌在四方,蓬矢桑弧,分寸工夫,不該虛擲,您還留在這做甚麼呢?”
“我曉得你不想見我,我卻不能不來。”成去非好久纔再度開口,見她置若罔聞,彷彿死了普通的模樣,本身因連日勞累而深陷的眼窩中便鎖了一道難言的痛苦,如夜般幽黑。
琬寧攤開手心,望著那縷青絲,漸漸捂住了唇,肩頭按捺不住地顫栗了起來……
是他剛愎不仁,對她輕加笞辱,以皂隸待之,卻終釀大錯,實在讓他懂何為如刺在心,如鯁在喉,現在便是身處枯魚之肆,無人能援。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眼角不覺又溢位兩滴淚來,成去非聽言手指微微曲了一下,凝眉問她:“你本不信甚麼?”
他從不肯等閒表達本身的絕望,隻此一瞬,看得琬寧心底又是一陣悸動,又酸又苦,怔怔瞧著他抬手朝發間摸去,抽掉了簪子頭冠,一頭青絲便泄下來,琬寧驀地想起有一回,他讓她為他梳髮,那冰冰冷涼的柔嫩髮絲彷彿仍掬於手間,可又是這般較著的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