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現在是骨瘦如柴,講了這半日的話,元氣幾儘,身子底下隻覺硌得生疼,想要挪動一番,不想碰掉原置於枕邊的一卷《左傳》,就此散落於地。
真的要死了。
“至公子同我相向而坐,銅錢雖一,卦以反對,爻即皆變,擺佈不過陰陽之道,用這幾枚小小銅錢,足矣,何必蓍草?”王朗說著,眼中忽泄一絲當年神采,看上去,精力竟也跟著有了轉機。
言罷,一行熱淚無聲滑落,王朗緩緩闔了眼,不再提及本身曾去成府拜訪之事,亦不過被仆人委宛回拒了,他不怪立室人,彼時正處鐘山一事未有定局際,待灰塵落定,他則完整出不了門了,統統皆是命?
“雷霆之威,乃至於此。”
倘前麵還屬學術爭鳴,這一句,到底是驚世駭俗,成去非低首笑了:“公明此言,是拿賢人迫我。”
“世人言‘帝王將相今安在,化作荒塚草冇了’,好似此人間不過大夢一場,統統功業都是虛妄,實在不然,統統安閒民氣,此心光亮,亦複何言?至公子,您務需求保重本身,朗隻恨此生非我有,不能與您同業,唯剩案上那兩卷書願能互助……”
“既是我開的卦, 應以我為準,公明隻宜當作震卦來看就好。”成去非怕他沉心, 不想王朗無謂一笑, 方纔的癡色已消逝:
前頭忽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原是幾個女孩子正在往四周的屋簷下跑,看模樣是想躲雨,你推我搡,一邊嘻嘻笑著相互打趣,一邊哼著小曲兒,成去非立在那看著遠去的身影,模糊還能聽到那歌聲:
“人間的事大略莫過如此,時勢一也,甲以益,乙招損;處境一也,甲之宏濟,乙之窮途,”他抬眸目不轉眼地望著成去非,“鐘山一事,朗有所耳聞,至公子抱樸藏拙之道,怕是要變漸顯崢嶸,本日偶合,至公子的雷卦……”
成去非抬眸看著火線的路,因雨的原因,這一起必定少不得泥濘難行,便緊了緊懷中的書卷,緩緩抬首望天,陰雲迴旋,秋風圍住他愁悶地吹起來,他腦海空茫地鵠立於此,好久才呢喃道:
成去非無言以對,唯有聽他持續說下去:
渾身如同電擊,成去非頃刻間想的不是彆的,恰是大將軍當日來府上記念父親時自語的一句--
成去非聽身畔呼吸聲漸沉,正想安撫,卻聽王朗那微小的聲音又起
王朗不由肅容道,這話較著是衝著成去非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