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步芳點頭,“上遊林木被砍伐過分,留不住土,泥沙俱下,遂成禍端。”
“至公子,”步芳一時動情,抬首怔怔迎著成去非的目光,也不避諱:“小人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不該想的,大將軍一事剛落定,您該緩一緩,歇一歇,就說這堤壩……”
他實在是倦極。
話說到這份上,虞歸塵早體味此中涵義,手心也微微沁了汗,卻聽成去非忽低斥一聲:“陋劣!”
“端五訊暴雨連綴,水位猛漲,天災本就不成瞻望……”虞歸塵一番話還未說完,成去非忽硬生生截斷了:
“至公子,照您的叮嚀河堤補葺一事,已開端正式完工。”
又過幾日,虞歸塵從姑蘇辦差返來,曉得此事來不及先回虞府,徑直趕到了成去非這裡。
等近了身,才發覺步芳正盯著正南邊,一動也不動,麵上癡聰慧呆的,趙器起了疑,順著那目光,雖隻看到一抹背影,可也認出了是琬寧,心下彷彿明白了甚麼,遂決計咳了一聲。
步芳出去時,見虞歸塵也在,忙見過禮,才把圖紙取出來,跪坐到幾案前鋪展開給成去非看:
氛圍墮入難言的難堪,步芳還是跪著,半晌才聽成去非說:“錯在我,你先退下,該忙甚麼去忙。”
早前的摺子, 今上隻下詔由他全權擺設,一場暴雨就能攪和出一個爛攤子來, 成去非想到這裡, 睏乏勁兒一下消逝得無影無蹤。
成去非第一次聽到如此談吐,步芳是治水的,水利農林多有瀏覽,所謂術業有專攻,自有過人處,猶疑看著他:
成去非還是麵無神采,步芳更覺難堪,聲音不覺低了下去:“小人出身鄙陋,承蒙至公子不棄,才得一展平生所長,小人冇甚麼可酬謝至公子的,隻想著好好做事,能為至公子解憂……”
大將軍一事,他處心積慮,步步算計,於險中求勝,還未曾喘氣,人便勞累到脫形幾分……
“你是說,跟上遊的林木另有乾係?”
“要糧,朝廷撥不出來,要錢,國庫空虛。”
但是六曹裡人事,天然一言難儘。
成去非凝神看著步芳,才發覺本就黑瘦的人,現在看起來更像是逃荒的流民,低聲說了句:“提示得好,辛苦你了。”
公然,步芳滿臉羞紅地轉了身,迎上趙器的目光,麵上有些慌亂,嘴裡竟提及胡話來,對著趙器便作揖:“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