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像是想起甚麼,眉眼處忽現一抹陰鷙之色:“不知子靜兄暗裡可曾收烏衣巷手劄。”
他身形本已佝僂,現在卻顯得偉岸非常,一襲青袍隨風而舞。
那密密麻麻快速挪動的清楚就是軍隊!
一行人擁著英奴拜彆,帳內獨剩長史大將軍皇甫謐三人,外頭倉促一聲“報!”,大將軍定睛一看,恰是遣去河朔的副將,身子不由往前探了探,滿含等候:
“末將並未能見到李大人,他家總管說,李大人染了麻風病,不能見外人,書牘倒是留下了,卻說恐怕不能答覆,末將等了兩日,眼看實在有望,隻得趕返來。”
可貴最後一條路都替他想好,英奴看了看大將軍,鬼使神差喚了一聲:“皇叔”,這個稱呼多年未曾出口,就是大將軍也兀自怔了一刹,兩人目光相接時,竟生出幾分不實在,英奴緩緩低語說了句:
頭頂烏雲密佈,冬雷甸甸,閃電淩厲的光一下下地劈裂傾斜的天空,遠處江水之上大片荇藻閃現出暗淡的黛色。皇甫謐就立於城牆之上,正兀自呢喃著甚麼,忽發覺出一絲絲不對勁出來!
帳中燈火幽明,大將軍手持利劍, 來回踱著步子,而英奴現在被請出,端坐於中心, 隻垂著視線, 並無多少反應。
“子靜兄先去安息,待我好好理一理。”
想到這,大將軍心底不由一蕩,多日躊躇苦愁頓時有了方向,折身便朝那被砍破的幾案前一撩戰袍而坐:“你也且先去歇息,我想想如何回這封書牘。”
正說著,又有人出去跪地高高舉起雙手:“有大司農的書牘!”
“弓箭手安在?!”
好一個“以侯還第,當享大族翁之樂”!他成去非真拿他們當蠢貨了!
皇甫謐聞言沉默施禮而退,那些欲言又止的話到底是嚥了下去。
大司農張望兩人半晌,就勢施禮:“今上疲憊,還是讓人服侍安設了吧。”
“今上宜下詔免成去非官職,拒太後令,征各地都督,共討烏衣巷逆賊。”
共討烏衣巷!
“即便逆賊真的敢犯上反叛,殺至江州,今上亦可於兩軍陣前拔劍升攆,痛斥逆賊,賊自潰亂!”
長史抬首看了看他,乾脆一鼓作氣說完:“小人倒感覺太尉所言可行,都督們到底對今上有幾分忠心,誰也不敢包管,與其掙個魚死網破,倒不如先冒充低頭,再作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