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過來。”琬寧滯了半晌才起家，小丫頭掀了簾子，衝她笑笑，把一個香囊掖到枕邊：“這裡頭裝著香草，有安神的用處。對了，女人感覺冷麼？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本日偶遇大人，痛飲吃肉，甚是鎮靜。天氣既已不早，曙就先告彆了，今後如有機遇再見。”顧曙神采已微微泛紅，神情卻還是那般安閒，說完這些竟真的飄但是去，許侃這才留意到，他身邊是未帶侍從的。光是瞧那背影，便覺脫塵，真佳公子也……

“夫人，”琬寧吞吐開口，“我眉間的疤，是年幼時在阮府留的，您，許是找錯了人，我一向想跟您說的……”

他彷彿也並不是真的求她諒解，因為說完這句，便兀自提步上階，琬寧這才抬首偷偷打量了幾眼：本是春寒難耐，他穿的卻薄弱，那背影，長身玉立，身形秀頎，施施然往上走的模樣，分外隨便。

兩人頂風而立，初春的陽光雖照在身上，涼意卻無處不在。蔣夫人替琬寧緊了緊披風，柔聲道：“我先同那位姑姑出來，你在這稍候半晌，一會出來再領你，不要怕。”

江彝朗聲大笑幾聲，也就不再推讓，笑著去了。

丁壺頓了頓，又彌補說：“長公子臨走說了，有事可來尋六公子您問主張。”

小丫頭聽她聲音細不成聞，一席話說完臉都紅了半邊，會心笑道：“奴婢明白，女人想曉得甚麼，固然問我好了。”

“金滿樓在，小人來恰是想說此事。”丁壺可貴見顧未明有那麼些興趣，恐失了良機，不由往前靠了一步。這事他本身還不敢冒然拿主張，也隻好來叨教顧未明。

“這家店掌櫃，是幽州人，大人現在吃的便是幽州的鬆柴烤肉，建康僅此一家。”顧曙笑著解釋，另騰開一隻手，緩緩倒酒。

秦淮河碧波泛動，水麵粼粼，從遠了看，一艘艘精彩畫舫倒像是銀河裡灑落的點點星光。兩岸樂坊林立，歌姬美好動聽的歌聲耐久不散，氛圍中混著刨花油、胭脂、熏香各種氣味，甜膩濃稠得化不開。

既然一時不能說，她就隻能順服蔣夫人，可宮裡住著甚麼人？下旨誅殺阮氏的，便是那宮中的天子啊！琬寧心底淒然，阮家的罪名是謀逆，阮正通是大儒，是帝師，那裡有謀逆的來由呢？

顧未明已嫌惡地輕皺了眉頭，丁壺立即明白此中深意，他家六公子最討厭男仆近身，說是惡臭熏天，固然丁壺一向自以為沐浴換衣已是相稱勤奮了。他隻得後退幾步才說：“大將軍府上的家奴錢荻還未曾到，小人已刺探好，他正沐浴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