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公子,您看這銀河耿耿,不知存了多久,而人生如寄,跟日月星鬥比擬,人間中的你我,便真渺如一粟。”
未幾時,四兒已將新備的幾樣精美飯菜送至,琬寧隨即叮嚀道:“姊姊,勞你再給備些清酒。”
琬寧點點頭:“這一季春,又要疇昔了,我想再多看看。”
雖無月,但漫天星子已顯,佳辰可貴,成去非命人滅了幾盞燈,隻留榻邊一盞,指著小榻問道:“但是你想出的主張?”琬寧含笑點頭緩緩躺下,成去非便將那床薄衾替她掩在身上,未幾時,聽她喃喃啟口:
她忽作悲語,近似呢喃,四兒不知當答些甚麼,好不易尋出兩句安撫的話,還未開口,琬寧已伸手接住一片落花,偏頭岔開道:“四兒姊姊,這風是暖的,不是冷的,你給我蓋這個,倒是眉下添眉了。”
琬寧挑了兩片平淡菜蔬入口,笑回道:“我替至公子歡樂,也替會稽的百姓歡樂,這莫非不是喪事?”
待四兒備好飯食,正欲端托盤進園子,見一盞燈火隨人逶迤而來,近了方看清是成去非,不等見禮,成去非已接過她手中托盤,問道:“賀娘子是不是還未用飯?”四兒心內一喜,卻問道:“至公子是不是要去看賀娘子?”全然不覺本身失禮,隻滿目渴求地望著他。
不知何故,四兒聽她如是一求,心間頓覺酸楚,賀娘子當是太孤寂了,方纔來時見她肥胖似飄蓬的身影孤單於這漫天的落花中,那一刹,四兒幾近有了錯覺,殘落的不是落花,而是伊人。
厥後,她聲音愈來愈低,乃至到完整無聲,隻留勻淨的呼吸,成去非仍就著薄衾一個姿式擁緊她,在她甜睡的這一刻,靠近她耳畔,低低道了一句隻要他本身可聞的私語。
“我會帶你去的,看一看雁門,看一看大河,請本地的百姓教你吹鬍笳,到了西北,你也會感覺江山原是如此壯美,值得器重,值得保護,”他附在她耳畔悄悄廝磨,不乏樸拙,不乏柔情,“正因如此,琬寧,你更要放心保養,等著同我一道,我們一道策馬去西北,”他吻了吻她髮髻,傾訴於她,“琬寧,我一向都情願同你一起去的。”
“即便不跟日月星鬥比擬,單比草木,也是比不上的,這株荼蘼,現在花事已了,但來歲暮春,它還是抽出新綠的枝丫,也會開出富強的花來,年年春日可重得芳華,但人卻不能,人老是要老去的,工夫過了便是真正過了。”琬寧發覺出他的手覆上來,便無聲同他手指緩緩交纏至一處,目光仍鎖著天上星,似是恍忽自語,“至公子,您說人死了到底要往那邊去呢?儒家不語怪力亂神,我本未曾疑它,現在卻超出越胡塗了,偶然想總要有一處歸程,偶然卻又想,人死不過如燈滅,喜怒哀樂俱亡罷了……您說,人倘是死了,一小我躺於棺木,埋於烏黑無邊的地下,會驚駭麼?會是很孤傲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