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麼服侍他的?!他如不好了,我看你還要不要活了!”
如此一來,各項事件安插詳細,成去非一時候忙得焦頭爛額,建康的雨勢停止,總算安撫。這一日暮色已深,成去非策馬回府,上馬時步子踏實綿軟,心口直跳,竟是以往從未有過,他隻當是剋日勞累而至,並未在乎,至二更,忽目痛難忍,腦中昏然,驟起高熱,伏於案幾強撐半晌,麵前公文更加恍惚,手中有力幾近連筆都握不住。
“錄公,您看那黑壓壓的一片,石頭城周邊郡縣災情亦重,眼下到處急需糧米,下官擔憂堆棧是放不出這麼些糧食來的。”李濤不無憂心,成去非又是一陣沉默,舉目望去,沉沉道:“那就用漕糧。”李濤聞言,一時躊躇,漕糧乃擔當國朝百官薪俸、軍隊給養、宮廷開支等钜額重擔,不到萬不得已,不宜挪作他用,遂勸道,“錄公,這……”成去非歎道:“你也說了,這黑壓壓一片,不佈施,就等著他們死在天子腳下麼?人都死儘了,災後要如何重整農務?”李濤無言以對,躬身應道:“下官這就動手去辦。”
但是麵前是國朝的子民,扶養肉食者的子民,他們的聖天子在太極殿的一隅暗影角落間,正在算計著東堂之上最有權勢者要如何廝殺,他們的疆場向來皆無形而嗜血,而東堂之上,廝殺者們要算計何時暴露獠牙,於談笑間咬定對方命門,如是罷了,至於這城牆表裡無數生靈要如何灰飛煙滅,實在占有不了世民氣扉。
“虞公子托我帶話,想讓至公子去聽濤小築養病,說換個環境也許好些,這裡都是人氣,虞公子要親身顧問。”趙器邊說著邊把虞歸塵的書牘遞了上去,成去之甩開信,垂目看下來,半晌未作聲。
無人能獨善其身,亦無人肯兼濟天下,這便是國朝明堂之上一張張矜貴麵孔,成去非於失神中覺悟,發覺到事情的奇特處,轉過甚來問李濤:“三吳向來富庶,本地衙門不開倉施助的麼?如何會如此多的流民?”李濤難堪地瞧了瞧底下百姓,拭了拭額間已密佈一層的汗水:“錄公可還記得之前賦稅已征收到了鳳凰九年?三吳是富庶之地,亦是賦稅最重之地,有一事,下官也是俄然間想起,”他成心近了兩步,低聲道,“下官有一次無定見到仆射歸檔的計薄,上頭所載數量,當與實際征收有出入,因下官另有些故鄉人在姑蘇,腐敗前上墳時下官偶爾問起過這些事,倘按故鄉人說法,三吳征收上來的各項苛捐冗賦,當不止是歸檔那些數字,隻是下官不知,這其間是哪個環節出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