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有所指的天然是阿灰,虞仲素不過在心底罵了兩句豎子奸刁,便道:“阿灰說來聽聽。”顧曙乾脆賣關到底:“長輩轉頭將那送來,父執無妨親身看看,長輩隻是感覺這世上,那些自誇許由巢父的人物,一定就真肯聽鶴群中,布衣巷裡,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而真正的水鏡先生,依凡人所見,不過一平常老翁,即便順光陰之河溯回而上,那十幾載前的水鏡先生,也還是那般模樣:芒屩布衣,安之若素,極其刻毒,又極其和順。
話中更加有話,虞仲素沉沉一笑:“阿灰這話不包涵麵,不像你常日。”顧曙則笑道:“就是菩薩也有金剛瞋目標時候,長輩不過有感而發,讓父執見笑。”
京中的氣候已漸熱, 不免輕易睏乏。不過凡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動靜按例傳得緩慢。水鏡先生本次自山東講學返來,順道至建康,並非大事, 水鏡其人名聲在會稽更盛, 建康一定入眼,但先生第一弟子恰是名動天下的烏衣巷至公子,時人不得不高看此人。成去非的少年期間本就是一團迷霧,昔年沈氏同成氏仳離一事雖也滿城風雨,顫動一時,但時過境遷,也垂垂複歸平寂,直到成去非十六歲回京都, 起家官便是台閣尚書, 接辦實務,而非清要之職,已非常諦視, 再到鐘山事情一出, 時人讚歎太傅有子如此的同時,天然對其之前十幾載的會稽工夫有暗窺之情。世人皆知烏衣巷至公子受業於山中高士, 但真正見過水鏡其人者寥寥,或傳言其人嚴苛寡情, 或傳言其人諸子百家、天文地理、稼穡兵略、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無一不通, 是故纔有至公子本日之脾氣, 本日之才學。
“文為心聲,人如其字,阿灰能夠猜出水鏡先生到底何人?”虞仲素冷無妨問道,顧曙淡淡一笑:“方纔父執不是說了麼?伏虎臥龍,至公子的教員,怎會是凡人?我聽聞至公子非常恭敬此人,曾與人雲教員乃亞父,畢竟此人長伴至公子數十載。至公子本日之鍛造,不是水鏡之功?亦或者,至公子天生一脈奇骨。”末端的話則更像偶然調笑,顧曙說的輕鬆安閒,這方將櫻桃送入口中,順道讚了兩句,忽想起甚麼,麵上笑意更重,“難怪至公子放不下史青,人老是物以類聚的。”既說到史青,心底隨即動了動,史青終如願得大司農之位,不知是否不時會想起皇甫謐,他的教員,但是死在這個位子上的。而史青現在反奪度支部諸多事件,顧曙早有發覺,想到此,嘴角那抹笑意便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