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手中仍提著筆,抬起臉來,把筆遞疇昔:“本不想落題,你既來了,責無旁貸。”
一語既了,正想從書架給虞歸塵取書,纔想起書已經還歸去了,當日想著讓琬寧給另抄出一份來,厥後諸事龐大,遂忽視了。秘閣中不知是否及時候錄,史青自歸朝起,便少有安逸日,怕是秘閣也不必然留意此事,想到此,成去非不由揉了揉兩頰太陽,低笑道:
虞歸塵服從而坐,心內卻並不平靜,考課法雖擬好細則,東堂百官亦參議數次,但出納王命、敷奏萬機,政令之所由定,推舉之所由定,罪賞之所由正皆在幾位錄尚書事重臣手中,本已定於鳳凰五年元日即起,在江左各州郡試行的考課之法就要實施,大司徒等忽領銜上表,雲此細則過於煩瑣無據,難以量化考覈,遂仍打回台閣重擬,再行決計。事發俄然,毫無前兆,台閣一世人先是暗自驚奇,不過等明白過來,似又可解。
虞歸塵驚奇:“向來隻要人送你,就說我和阿灰各自也送了幾幅,誰能得至公子這般厚意?你向來都嫌丹青費工夫的。”
“淮河上三天兩日結冰,諸多事件早停了下來,有空你也看看他那《農政全書》,我倒是想,各大州郡長官都該人手一冊,估計刺史大人們冇閒情看這個,不過底下郡縣鄉裡多研討些老是功德,轉頭就給各地發文,讓他們各遣文書來謄寫。”
成府的大門倒是敞著的,虞歸塵來到階下,未免有些驚奇,見有人留門等待,便問:“府上緣何如此?是在等人麼?”
聖心風向自顯,虞仲素連謙辭幾句,天子笑而不語,算是默許。
虞歸塵不由笑道:“我看你剋日不是記性差了,是打趣話多了。”
虞歸塵恍但是悟,仍笑著披上氅衣,到門口接過婢子遞來的長燈,考慮再三,走前還是提了一句:“考課法該如何再修,你再多揣測一下。”
書房裡自辟出暖閣後,果然惱人很多,虞歸塵出去,婢子忙上前給解了麾衣掛放好,正欲折身去給奉茶,被虞歸塵攔住:“下去吧。”
家中甚少談公事,父親的為政抱負恰是老子所言:其政悶悶,其政察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親花在清談上的工夫遠甚於政事,時人亦向來以能成為烏衣巷虞家座上客為榮,倘再能偶有所得,繡口一出,更能得大司徒青睞,其間之樂,恰是在恣耳之所欲聽,恣目之所欲視,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體之所欲安,儘情之所欲行。安能不健忘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