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詞雖幾度間斷,那虛雲也啞了嗓子,唱得岔了腔,卻還是能聽出他沙啞聲音裡帶出來的多少和順多少委宛,多少入骨的相思與苦楚,加上這詞雖美卻悲,令人不由心生幾分難過與悵惘。虛雲唱完一遍,便重頭再唱一回,想來他跑了這一起,隻是幾次唱這一首詞。
甘仔看不下去,對青葉擠眼撇嘴,又向菊官笑道:“青葉姐的生日不是下個月纔到麼?你急甚麼!我隻傳聞過要送銀子禮品給壽星祝壽的,哪有要壽星掏銀子的?”
朱琴官在部下女人麵前丟了麵子,遂頓腳在她身後叫罵個不住:“死女子,死女子,快把我的麵與油還來――”
“聽甚麼?”身後那人不依不饒地發問。
“花和尚遛鳥都雅麼?”身後俄然有一人涼涼地問。
六月十五,七裡塘鎮逢廟會。本來這一日是本來的漁民們祭魚祖郎君的日子。凡是靠出海捕魚為生的人家,在這一日都要供鮮果三牲,以求魚祖郎君保佑風調雨順以及出海之人的安然。厥後有了海禁,任誰都不得下海捕魚,這祭奠之日便變成了平常廟會。各種賣小吃的,耍把戲的,從鎮東到鎮西,鎮南到鎮北,無處不熱烈,望眼望去,滿街滿是攢動的人頭。
青葉嫌身後那人吵得慌,便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間“噓”了一聲,道,“莫吵,你聽。”
青葉被菊官擋住,看不清前麵的景象,見菊官一家要不到銀子死也不走的架式,隻得從袖子裡摸出荷包,抓出一把碎銀錢塞到菊官兒子懷裡,揮手趕蒼蠅般不耐煩道:“跑開跑開!”
虛雲還未跑遠,他光溜溜的身子已被人甩了好些泥巴、菜葉子。青葉淚眼昏黃地看著他的背影,癡癡道:“你本身不會仔諦聽麼?”說話時,眼角偶然向後一瞥,頓時魂飛魄散。站在她身後的,不恰是阿誰大風騷種子侯懷成他三弟、小風騷種子侯懷玉麼?
懷玉“哦”了一聲,好笑道:“好個花和尚。”又問,“那他上上回唱了甚麼?”
懷玉支了兩個耳朵凝神聽,模糊辯白出那僧人丁中唱的是:“……感君戔戔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盤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盤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