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隻看了一眼，神采就變得凝重，他坐到榻前搭上棠梨脈搏，手俄然一抖，立即喝令伴計敲銅盆喊醒醫女。廊下很快響起狼籍腳步聲，兩個醫女端著銅盆藥箱衝了出去，濃厚藥味滿盈了滿屋。

傅廷被老大夫喝退到了屏風外。他後背緊貼著冰冷的木格子，指甲幾近要摳進漆麵裡。

陳舟踏著血跡疾忙追去，掌風掃落牆頭碎瓦。那人左掌倉促回擊卻拍了個空，突覺本身的衣袖被五指鎖住，隻聽“嘶啦”一聲，半截袖子被撕掉，他身子一擰，如泥鰍般滑開，卻將腰後箭囊遺落在地。

傅廷喉頭髮緊，將棠梨每逢運功後便麵白如紙的環境細細說了。

陳舟失了手正自煩惱，腳下俄然踩到地上箭囊，一腳踢起，精鋼弩機剛好砸中偷襲者的背心，那人立時撲倒在染血的劍鞘旁。這一滯陳舟已經奔到了他身邊，不待他爬起，皂靴已碾住他脊骨，反剪了雙臂。那人再也轉動不得。

“老先生？”傅廷見他神采有異，袖中手指不由蜷起。

老大夫收回擊沉吟：“這位女人的脈象忽強忽弱，偶然沉穩有力，偶然幾近摸不著。”他撚著髯毛點頭，“不似內傷，也不像中毒，老朽行醫四十年還從未見過這般奇脈。”

兩側民宅的窗欞都還在輕微顫抖。剛纔打鬥時，怯懦的人一聽到動靜就躲進了被窩瑟瑟顫栗。也有膽小之人扒著窗縫窺測，隻見雪刃寒光攪碎了月色，人影交叉間迸出暗紅血點。現在，整條街俄然又完整墮入一片死寂，隻剩濃烈血腥氣在空中滿盈。

藥童捧著藥包退下後，傅廷付過診金，謹慎翼翼托起昏睡的棠梨，倉促走進了夜色。趙縣令為查芒城懸案相邀，他們現在暫居縣衙西院。

他們天然不知，半夜梆子響過期，趙縣令的親隨已帶著幾十個衙役摸黑趕來。用抹布沾著草灰清理血汙，斷箭殘刃全收進了裹著油布的竹筐，連嵌在磚縫裡的衣角碎布都被細心清走，不留下一絲陳跡，就怕嚇著了臨街百姓。

弩弦震顫時，傅廷和陳舟已同時發覺，傅廷抱著人旋身騰挪，青磚空中掠過他的靴底，他借力蹬上簷角的刹時，三支鐵箭接連釘入了他方纔落腳處。他顧不得看身後景象，掠上屋脊，玄色衣袍卷著夜風，幾個起落便消逝在鱗次櫛比的青瓦間。

陳舟並指導中他後頸大穴，指腹剛觸及他頭髮時驀地頓住，此人的頭髮紮成了數根小辮子綁在腦後。他揪著領口將人翻過來，一把扯下蒙麵黑布，鮮明是麪館裡華爺阿誰主子，當日捧著海碗敬酒的可愛嘴臉，現在正扭曲著瞪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