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沛昂首，望向牆角滴漏，的確已不早了。她將書籍清算到一旁，站起家，一麵向外走，一麵道：“勿使阿孃曉得我這個時候才睡。”

燈光微微閒逛，夏侯沛倒映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動搖，她人小，影子倒是很大一個，在漫漫黑夜中，顯得有些孤寂。

裡頭夏侯恕在矮案後坐著，案上攤著本書，他容色羞惱地瞪著夏侯摯。已是十九歲的人了，太子已視政多年，他卻仍在讀書，也難怪心中不平。

想到大嫂高氏的和順委宛，與一絲不差的行事，夏侯沛點點頭，仰首看到皇後，她又搖點頭，故作老成地感喟道：“風颯颯兮木蕭蕭，思美人兮徒離憂。見過阿孃，其他女子哪兒還入得兒眼？”

接著便聽夏侯恕嘲笑一聲：“你小，不曉得，這是掙名譽的好去處，東宮隻消去了便可，旁的，自有將軍們去辦，將軍們累下功績，都記到東宮名下，東宮便通過這般，名譽大振了。”

到了七歲，夏侯沛仍然居住在長秋宮中，隻是她的齋居之所，從皇後寢宮之側搬去了背麵。長秋宮中有一處獨立的殿宇是皇後劃出，讓夏侯沛坐食起居。

聽出她底子未曾在乎他的話，夏侯恕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可礙於夏侯沛中宮之子的身份，究竟不敢與她拌嘴。

當時選官，並不是靠科舉，靠的，是一種名叫“察舉製”的軌製。所謂察舉製，便是由州郡在轄區中尋德行學問皆上佳之人，供予天子，此為“貢士”，貢士才氣如何與州郡的考覈密切相乾，如果不堪用，是要直接追責上供之人的。如此，平常豪門後輩，如何敵得過馳名譽的世卿世祿之家？除非如吳老先生那般德行學問皆好得大家讚歎，不然，豪門子難入刺史郡守之眼？故而，選官雖是各地與朝中諸公（太常）在薦，薦的也多是世家子與郡望。

這話要落到一成年男人丁中說出，便是十成十的輕浮無禮，幸得夏侯沛小，說甚麼，都奸刁敬愛。皇後也隻不輕不重地說了她一句：“巧舌令色。”

她上課是在太學，與諸皇子一同，講課的是太學博士，個個都是飽學之士，領頭的徒弟是太學祭酒，便是她的外祖父崔遠道。

夏侯沛答：“是昨夜回的晚，晨間便起得有些遲。”

十一郎為人，非常豪放，且莫名的喜好與夏侯沛一處，夏侯沛見他雖有幾分落拓但畢竟曉得進退，也樂得與他來往，倒是夏侯恕，見他二人要好，也曾想插一腳，可惜夏侯沛感覺他是個肇事精，且實足地眼妙手低，並非可厚交之人，夏侯汲人則純真感覺他又蠢又脆弱，說不到一處去，二人未曾相同卻默契非常地將他擠了出去，才留下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