繈褓裡的嬰兒睜著一雙敞亮亮的眼睛瞅著他，氣味啾啾，像隻初降人間的小獸，獵奇地瞧他半晌，忽而咧嘴笑了。他怔怔地瞧著她，心底冇出處地便是一軟，跟對方連聲道著歉，回身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來路折回。

白露嗑瓜子的愛好便是從第一個青葵成熟時養起來的。懷裡抱著比腦袋還大的葵盤，倚在門口一坐就是一下午，待得半日疇昔，站起家來抖落籽皮一大片，而她對勁地拍鼓掌，將空了的葵盤扣在伏在腳邊的阿黃頭上，像是完成了某項任務普通高傲。

就如現在這般。

但，卿羽的加急手劄還是擊潰了他強裝出來的平靜。沈雲琋的自戕，於她是毀滅性的打擊，因為驚慟過分，肚子裡三個月大的孩子冇能保住，再次醒來以後，便彷彿癡兒。

那段時候約莫是他此生最難過的時候了吧。他藉著本身的“壞脾氣”當眾與沈雲琋大打脫手，厥後又遠走邊關一心撲到兵戈事情上，不給本身留涓滴空地去想任何令本身煩惱的東西。但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他還是難逃心靈的拷問，無數個黑夜中的孤身獨坐，腦海狼籍如海，翻來覆去也隻要阿誰熟諳得不能再熟諳的身影。

白露憐憫地望著他，以後謹慎翼翼地拿起幾粒放他手內心，安撫道：“你不要難過了，我分給你一些好不好？”說著，眸子一轉，似想到甚麼風趣的事情，一把拉過他走到屋簷下坐好，“我們比賽嗑瓜子吧，誰輸了就要挨彈腦袋！”

記得綠羅裙，到處憐芳草。

日子就如許波瀾不驚的疇昔，那些埋葬的心跡，或許永久不會明白於天涯，直到有一天，卿羽送來新裁的衣裳，師徒二人在簷下喝酒賞花，白露穿了一件綠色的留仙裙，興沖沖地找到他：“嘿，老頭，你看我穿這件衣服好欠都雅？”

怕她今後要闊彆本身，然後消逝不見，再也不會返來。

白露一個喝彩，率先盤腿坐下，非常具有合作精力地劈裡啪啦嗑得歡樂。

冬去春來，院子裡草色返青，氣候也垂垂和緩起來。卿羽送來客歲夏季封壇的梅花酒，剛一翻開塞子便是酒香四溢，饞得緊，他迫不及待拿碗盛來喝，幾大口佳釀下肚，身心非常舒暢，眯眼打量著院角各色花樹上零散打著朵兒的花苞，恍然又是一春。

他連夜解纜，一起馬不斷蹄，終究在第三天朝晨趕到，衣襬被晨光的露水洇得濕漉漉的，卿羽見到他時驚撥出聲，而他這才發明，滿頭青絲竟在一夜之間不知不覺白了大半。親眼看到白露狀況時，他一麵心如刀割，一麵卻又無私地竊喜著，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阿誰蹦蹦跳跳活潑敬愛的女孩，顛末那麼長的山重水複，她終究又回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