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不過是在孃親的祭日裡失手弄濕了孃親的畫像，父親便要她一個七歲女娃受這般獎懲。彷彿從記事起，她便受著與兩位姐姐全然分歧的報酬，父親不喜她，下人亦不敬她，隻要奶孃守在身邊護著她，卻也不能替她蓋居處有風雨。

是刻骨銘心的清楚。

李平嶽平生兵馬，軍功卓著，膝下無子，隻要三個女兒。

卿羽一時淚如雨下，從床上跌落下來，爬至李平嶽身前，抱住他腿腳：“父親這是要趕孩兒走了麼？這裡是孩兒的家，父親要孩兒去往那裡？”

李平嶽毫不包涵地一腳踹開：“讓你跟在先生身邊，是為你好，你彆不識汲引！”

你曉得了無根蒂的感受是甚麼嗎？

父親麵色一僵，話語仍舊說得簡練冷酷：“先生言重了。現在小女堪堪得以保全性命，身材弱得很，府上又冇人能如先生這般有著令人起死複生之高超醫術，念及著小女的安危，李某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先生能承諾。”

他頓住身子，明顯為這話震住了。

父親持續道：“小女天生身子骨荏弱，從小讓人操碎了心，請先生帶小女在身邊，如此，小女便定不會再因這些小病小疾搭上性命了。”

待她醒來，已是三今後，晨光熹微，睜眼便見一名白衣長髮的前輩，本來蹙著的眉，見她復甦，刹時伸展開來，卻又俄然歎聲氣，道：“丫頭，你能扛過這場病災，是老天有眼，今後還能不能安然如順，且看你的造化了罷。”言畢便要回身拜彆。

麵前的“李府”漸近恍惚，六合一個扭轉，她便要一頭栽在地上。

高大厚重的門在她一下又一下的拍擊之下收回沉悶的嗟歎，她邊拍邊喊“師姐，是我”，可拍了好久，不見有人來開。

卿羽一起跌跌撞撞直奔沈園，心智混亂，恍覺本身現在已是無處可去，她剛強地想，隻要躲起來、藏起來，不讓他們找到，是否就能避開這一劫？

憑甚麼？憑甚麼擺脫不了“李家三女”的身份？憑甚麼這輩子都要受李家的管束？憑甚麼一個名譽顯赫的李家要逼得她一個弱女子冇得活路？……卿羽將手握得很緊很緊，指甲刺入皮肉，自手掌間傳來一頓鈍痛，一昂首，眼淚潸潸披了滿麵。

他不再說話，手指卻在抖，緊緊攥了卿羽的小手半晌，屈身為她理了理衣衫，輕聲道：“丫頭，你記著，從今今後，我何立便是你的養身師父，哪個敢欺負與你，我定不會輕饒他！”

透過薄薄的窗戶紙，她瞥見大師父何當、二師父嚴城，另有阿誰初來乍到自稱是梁國參軍的白翼，正圍爐夜話，間或有低低笑聲傳來，看來，這番敘話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