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狼籍的喧鬨聲中,他清楚聞聲了——門外阿誰從一開端就站在那邊的人,終究像是脫力似的連退了幾步,呼吸更加的粗重哽咽,彷彿正從那緊咬著的齒縫裡,不堪重負地泄出斷續破裂的低咽聲。
貴妃怔然地聽著他的話,呼吸一時越焦炙促,連手都已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胤祺不再開口,隻是悄悄跪在地上候著,直到她的呼吸再一次規複了輕緩細弱,開口時的聲音竟已帶了些沙啞有力,卻仍然模糊帶著不甘心的歇斯底裡:“那你又知不曉得——太子那一次,究竟為甚麼會對你不依不饒的逼迫?”
“你可見了?”貴妃一把扯住那宮女的頭髮,慘白衰弱的臉上竟模糊顯出了一絲猙獰,“她還活著……這個害得你幾乎又死了一次的人,兩年疇昔了,還好好的活著!這就是你的好阿瑪,疼你寵你的好阿瑪……”
他的話說到最後,語氣竟已垂垂狠惡起來,不閃不避地盯著貴妃慘白驚駭的雙目冷聲道:“胤祺記取的,是皇阿瑪親身把我從水裡撈出來,幾近是逼著太醫才保住我的命。是我捱打發了燒,皇阿瑪把我摟在懷裡護了一宿,把那劉徒弟交給我隨便發作,還特地給我找了個保命的師父。是這些年來不管多少人針對我,多少人想要這一條不值錢的命,我都不覺著驚駭,因為我曉得會有皇阿瑪護著——有皇阿瑪在,兒子就死不了!”
“有甚麼可愛的?”胤祺不覺得然地笑了笑,略略調劑了下姿式,好覺自個兒跪得舒暢些,“想要胤祺命的是娘娘,救了胤祺的倒是皇阿瑪——就算皇阿瑪是拿我來賭那一次,卻也從未想過要搭上我的性命。不過是兒子幫阿瑪一個力所能及的忙罷了,又算得上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兒?”
“娘娘叫胤祺來,定然是有所訓戒。”
“你先走啊,我慢點兒去不就成了?”胤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倒是理直氣壯地回聲道:“到時候就說先生拖堂,我課下的晚了,還能真找先生問去?”
貴妃打量著他,慘白的臉上帶了個冷酷得近乎諷刺的笑意。合了雙目悄悄喘氣一陣,才又持續緩聲道:“傳聞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可曉得,本宮為甚麼叫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