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了結了這一樁苦衷，就又到了中午加餐的時候。胤祺表情極好地給一群兄弟們分發著點心，本覺得張廷玉這類賦性慎重家教傑出的謙謙君子隻怕不會接管，卻不想他竟是仔細心細地淨了手，又躊躇著暗裡裡問胤祺有冇有栗子羹，白淨姣美的麵龐上還帶了一絲很有些心虛的紅暈，不住地往門口瞄著，明顯是擔憂他那位父親大人會俄然破門而入。

黃天霸當師父，張廷玉做伴讀——他這一塊兒小小的磨刀石上綁著的分量，可還真是不輕啊……

小小的少年剛強地攥著兄長的手腕，胸口起伏得愈發狠惡，臉上的赤色卻一點點的褪去，連唇色都已模糊發白。眼裡明滅著不知是委曲還是難受的水色，狠狠地咬著下唇，薄弱肥胖的身子竟已微微打晃。

胤祺卻唯有在心中苦笑——如許一份天大的聖寵，於他倒是個能活活燙死人的山芋。現在他可還隻是個六歲的小屁孩，他那位皇阿瑪就真不擔憂……這麼一份聖恩，會把他這小身子骨生生給壓垮了？

除非是史乘上未曾記錄過，不然就是這件事跟本就不該產生——想來大抵是自個兒展露的鋒芒叫康熙動了甚麼本未曾動過的心機，叫汗青的車輪拐了這麼一個極纖細的彎兒。至於厥後是會回到正路還是越走越偏，就實在很難拿得準了。

年前的最後一堂課，全部書房都帶著壓不住的輕鬆愉悅，連張英老先生也是笑吟吟地叮囑著皇子們不成玩得太失色，年後可還要查抄此前所學的課程。又特地說了若無不測，皇上但是要挨個的考教扣問的。

他自小被養在貴妃宮裡頭，見的聽的都比旁的阿哥們多的多，卻也不知不覺被貴妃娘娘身上長年不散的陰霾所影響，心機雖日漸周到，卻也一日比一日的多出了很多的陰沉，與兄弟們的間隔也是越走越遠。就隻這麼一個弟弟情願非論身份不計隔閡地跟他訂交，他這是又在女人般作態地胡亂矯情個甚麼？

“不消了……我如果太子，現在隻怕都要被氣得恨不能掐死我了。”

胤祺內心的不祥幾近要破土而出了，下認識轉頭要找黃天霸，可門口倒是空蕩蕩的，哪兒還能見著半個影子？隻得乖乖地點頭應了聲，神思不定地飄回了坐位坐下，卻仍然忍不住定定地望著門口發楞。

“我不是——”胤禛倉猝應了一聲，一把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半蹲在一旁替他漸漸地順著氣，心中冇出處的生出濃濃悔意來，儘力放緩了聲音道：“是四哥不好，你彆急，四哥給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