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狼快步趕出去的時候,胤祺已由梁九功攙扶著跪回了榻前,仍溫馨地守著榻上彷彿隻是沉甜睡去了的皇阿瑪。他的臉上已幾近看不出半點赤色,竟是看不出與榻上的人哪一個更慘白些,眼中卻仍不見多少淚意,隻是緊緊攥著那一把扇子,任誰勸都不肯放手。
一碰上這個弟弟的身子,他才終究發覺到胤祺的身上竟已冷到了甚麼境地。內心驀地抽緊了,手上加了力道想要將他攙起來,胤祺卻隻是略站起了些便有力地向一旁栽倒。梁九功撲疇昔將他扶穩了,開口時已帶了難抑的哭腔:“阿哥,阿哥——您記取萬歲爺的話啊,彆傷了身子……”
康熙的力量似是終究耗得差未幾了,聲音也垂垂寒微了下來,眼中卻還是溫和的笑意:“朕甚麼都不叮囑你,可唯有一點……你要活得高歡暢興的,必然要過本身想過的日子,決不成委曲了本身……曉得嗎?”
胤禛點了點頭,起家退出了屋子。康熙這才又看向身邊的這個兒子,悄悄望了半晌,才終究垂了目光夢話般緩聲道:“朕昏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見朕躺在榻上轉動不得,朕的兒子們在榻前,個個兒內心頭都隻策畫著皇位的事,逼著朕說出儲君人選……朕被氣得渾身顫栗,卻已甚麼都做不了,也甚麼都說不出來……朕骸骨未寒,他們就已打成了一團……”
胤禛清楚他的心機,怔怔站了半晌,終究還是悄悄點了點頭,留下梁九功守著五弟,又叫外頭傳貪狼出去陪著,這才往外頭走去。方纔替胤祺診脈的太醫被他望了一眼,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一起俯了身低聲道:“萬歲爺,恒親王隻是心力交瘁,一時又氣血攻心,本無妨事……可恒親王本就比旁人的身子弱,如果悠長鬱結於心,再加上為先帝爺守孝,隻怕——隻怕不免要傷底子……”
胤祺悄悄靠在貪狼的懷裡,朝著他淺淺地笑了笑,終究怠倦地合上了雙眼。窗彆傳來百官恭賀新君的山呼海嘯,彷彿將陰沉的天氣也模糊排開了些裂縫,有淡淡的陽光灑下來,透過窗欞落在地上,除了梁九功低低的抽泣聲,便隻剩下了一室沉寂。
“好好,就算皇阿瑪耍賴……”
康熙淡淡笑了笑,又悄悄握了下他的手,衝著外頭望瞭望:“你先出去罷,陪著兄弟們待會兒,朕有話同你五弟說。”
胤禛又何嘗不曉得這個弟弟的性子,咬著牙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由張廷玉扶在了椅子裡坐下。兄弟們內心早都是稀有的,胤祥疇昔扶著五哥在頭裡跪下,規端方矩地行起了三拜九叩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