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插柳，柳竟成蔭。

下頭的差役本來還茫然錯愕，直道自家老爺是不是被急瘋了，卻不知哪一個俄然反應了過來，嘶喊了一句甚麼，也跟著撲下去猖獗地翻找著。胤祺尚且有些站不穩，靠在貪狼身上望著這些在田裡翻找著最後一絲但願的人，隻覺著心臟竟是從未跳得這般短長，悄悄地合了雙眼，頭一次誠懇誠意地禱告著彼蒼。

“直隸冇有戰事，糧倉都是木質的，底子攔不住遮天蔽日的蝗蟲。隻要榆關的糧倉守住了，可那邊存的是軍糧，若非迫不得已，決不成隨便動用……”

冇有任何*，能比得上天災。

阿誰案子不能辦明白也不能辦不明白，幾近是誰沾上誰不利的事兒，可他卻承了那位當時還隻是個半大娃娃的五爺的恩，固然丟了九門提督的位子，卻順勢遷了左都禦史，算是端莊從個隻能兵戈的武夫進了端莊的宦海。背麵又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禮部當了三年的左侍郎，就被遷到戶部來做了尚書——可這戶部卻不比禮部那般的淨水衙門，裡頭層層疊疊的乾係網動一動就叫人頭疼，更是隻聞八爺音不知尚書令。鬨得他整日裡都憋著一肚子的氣，現在見著這些小我趴在地上大氣兒都不敢出，天然是打內心頭覺著暢快。

康熙倒是冇立時生機，隻是微挑了眉，神采莫測地將那一封信展開，卻隻掃了幾眼麵色便突然凝重了下來。又仔細心細地重新到尾看了三遍，終究猛地起家道：“傳南書房侍讀大臣速至乾清宮，不成擔擱！”

肩上的那隻手固然有力，卻穩定得叫人莫名心安。於成龍身上的顫栗漸漸止住了，極力平複了心神，接著啞聲稟道：“各府道衙門皆已派人安撫百姓，卻見效甚微，畢竟這大蝗災已太久冇人見過了，上一刻還是翠綠的秧苗，這一刻就都變成了殘枝斷葉，再下一刻就甚麼都冇了——爺，就算是朝廷發糧救災，又如何能救得起這麼多的人？顆粒無收，這可當真是顆粒無收啊……”

胤祺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眼中已帶了些定奪之色——所謂的富甲天下不是說說罷了的，以他現在在江南所把握的財力，拚上這一回傷筋動骨，總能把這一回的災情臨時給穩定下來。可眼下最要緊的卻不是救災該如何救，而是如何安撫下這些幾近已被蝗災給嚇得亂了心神的百姓乃至官員們。直隸是離都城比來的處所，一旦這裡的民氣亂了，隻怕這都城的局麵也就要跟著失控了。

這話清楚是擠兌之前那些個振振有詞的朝臣們，本來就提心吊膽的官員一個個兒更是噤若寒蟬，打著顫抖趴在地上不敢起來。新任的戶部尚書凱音布解氣地望著一眼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隻覺著看這個向來不紮眼的太子也俄然紮眼了很多，當即出班施禮道：“萬歲爺，臣統轄戶部，此事亦是臣分內之事，此番臣願往直隸各州府救災，還請萬歲爺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