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真是交遊遍及啊……”

“我感覺我們還是做叔侄更理直氣壯些……”燕七道，“不消賭了，這個忙我幫。實在大伯母也常去普濟庵，四叔你不如請她幫手更便利些。”

“嘿！那普濟庵也算是夠噁心人了！”燕四老爺站起家，跺頓腳，“我一好兄弟家裡是開特性食肆的，招牌菜就是素齋，專給官家家裡那些信佛茹素的老太太太太們做了送進宅子裡去，成果不知幾時冒出來一個普濟庵，他他孃的也做素齋，好些太太們吃了普濟庵的素齋今後都不肯再吃彆家的了，把我那兄弟家的買賣頂的做不下去！你說這事我能不幫手嗎？我倒要看看那普濟庵的素齋究竟是甚麼做的！難不成還是龍肝鳳髓？！”

燕四老爺悻悻地嚥了口唾沫，一拍他三哥肩：“一會子我暗裡奉告你那作法。”

不爭不搶不熱烈，兒孫們都明白這事理，一股腦地湧到跟前，嘰嘰喳喳地要搶老太太手裡的紅包，老太太樂個不住，先在伸到最前麵那隻長手上拍了一下子：“你跟著湊甚麼熱烈！自家兒子都要立室了！”

一頓晚宴熱熱烈鬨不緊不慢地從七點鐘的風景用到了九點多鐘，撤去殘席上來茶果，一家人圍著閒話消食，燕十少爺早坐不住了，又要拉著燕四少爺到外頭放煙花，燕四少爺屠蘇酒喝多了，燕大太太便不準他去，怕看不準炮撚兒再被炮炸著，燕十少爺不歡暢，轉頭去拉燕七，燕七就跟著出來，也不在四時居院子裡，從角門出到院外，撿了塊空位，先點了幾個震天雷，接著又換著其他的炮挨個兒過癮，甚麼雙響子、寒月明、百口福、百口樂、鴛鴦戲水、二龍戲珠、勝利花、白雪紅梅、孫悟空大鬨天宮，正熱烈著，見燕四老爺從院子裡晃閒逛悠地走出來，嘴裡還叼著根牙簽，站在中間圍觀了一會兒，上來教燕七和燕小十：“這麼乾放多冇意義，把炮拿來，我給你們放！”

……好玩兒個姥爺……燕十少爺哭著跑回四時居去找他奶奶告狀，燕七低頭拂頭髮上的雪，耳裡聞聲哢嗒哢嗒的木屐聲走到麵前，她四叔蹲下身來仰臉看她，笑著問：“小七兒，箭神當真是你師兄？”

“嘁，”燕四老爺一點不粉飾臉上的不屑，“我腦袋讓驢屁股夾了才找她幫手！我就問——她腦筋裡有‘幫手’這個詞兒嗎？！甚麼事兒到她麵前就隻要‘無益’、‘有利’兩種，跟她說句平常話，這話到了她肚裡都得轉上百八十個彎兒，掰開了揉碎了非得揣摩出個花兒來，老太太多疼我一指頭就跟剜了她一塊心頭肉似的！我就差跟她明說了——這家業將來都是驚潮的，我一文也不要！且看她會不會歡暢得上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