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懸頸上,無顏歸家,亦不知去處那邊,不知不覺竟又回到了皇城,倚在可窺皇宮的牆下,對著遠目皇宮,心生神馳。他多想能進入廟堂,解百姓之憂,但世風日下,他又如何保其身謀百姓之利,內心掙紮不知作何決定,恰在欲放棄之時,不測得遇麵前之人,那人不過寥寥幾語,便在貳心底掀起海潮,使他重燃決意。
“嗬,一番美意?”倚牆之人——沈慕卿忽而仰首大笑,帶著難以化開的沉痛,聲聲諷刺,“當今天下,世態炎涼,民氣不古,那個會無端恩賜。本日你施恩予我,誰知你他日但是要我以命相報,呸!”
小僮卻不似季拂心那般心細,他皺著眉邁前一步,厲聲詰責:“我們少爺一番美意相贈,你不接管便罷,將其打落是何回事!”
“我恭敬你的誌氣,這一飯是我請你,他日你若能高位厚祿,勿忘昨日之恥,勿忘本日之誌。”季拂心安然地拉起沈慕卿的手腕,將食盒放入他的掌心,會心一笑,不給沈慕卿婉拒之機,拉著小僮朝雨幕而去。
季拂心眉峰不易發覺地一蹙,但腔調卻一如平素的平和,辯駁道:“若你性命能換百姓無饑,天下無憂,我斷不躊躇取你首級,但千萬不幸,你的命一無是處。當今天下,多少百姓四周馳驅,隻為一餐充饑,而你碌碌有為,我一時心軟施恩於你,你卻還硬留一張薄麵,自命狷介。”他微一點頭,不知可惜或是不幸,“你若當真不肯折下清傲岸骨,倒不如投身宦途,謀得一官半職,受百人敬佩,而非在此窩囊無用,途途惹人憐憫。”
“夠了,”季拂心腔調揚了一揚,目中孕有多少慍色,“此事切莫再提,他們背麵不也道了歉麼。世事因果循環,總有回報之日。娘切身子不好,我積德事亦是為她積善。成了,將包子給他罷。”
方覺人生十數載,最甘旨的不過是落魄時的一餐飽飯。
季拂心因這話頓了一頓,轉而又是莞爾道:“能幫一個便是一個罷。也許此人本日落魄,但彆人卻能成大器,拜將封侯呢。”
哐啷——
鮮明綻出的氣勢與目光,竟讓季拂心無端生出了一股懼意,下認識地退了半步。他低估了這男人,這男人好似一把深埋在地底的青鋒,乍看毫不起眼落滿灰塵,但若將其洗淨,拔劍出鞘,此中鋒芒定能震懾四方。
他此生不甘碌碌而有為,心胸鴻鵠之誌,願憑靠己身之力投效朝廷,馳騁疆場掃平敵寇,遂辭父離家,前去皇城插手武舉,隻望平步青雲,拜將封侯。怎料武舉之時,不過一時錯手誤傷彆人,便被小人誣告冠以殺人之名,百官在場無人出麵以證明淨,天子輕信讒言亦不細查,當即令下取他首級,世人當場化身餓虎撲身而上,幸而他身懷技藝,險險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