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與洪謙兩個吃得痛，秀英、玉姐看眼裡，暗道今後可多做些兒與他兩個吃。秀英又悔，往年卻不嘗發覺洪謙愛吃這個。

秀英自去看顧金哥，金哥初學說話，秀英因他說話晚，總怕他笨，得閒便抱他來教。蘇先生眼風掃處，便見這一對父女立屋內，咳嗽一聲：“開端罷。”師生各歸其位。蘇先生先與玉姐講一篇功課，令自去抄誦。卻又不與洪謙說功課，隻命：“先將字重習來，不學會寫字，便休再入場。”

想洪謙此生，二十歲前便從冇用心讀過書,且恨滿口仁義品德之輩,為此不知生了多少事端。二十歲上做了贅婿，便是絕了科考之路。他原就這事上頭不甚用心，甚而至於對那一等讀聖賢書人,也冇甚好評價。自打出了孃胎，洪謙就冇想過本身會有了局測驗一天，遑論考中。直到程老太公誘騙返來個蘇先生。

玉姐始知，這謄抄一事，非特事關考場舞弊，竟另有這等□來。再看洪謙，已低頭習練。蘇先生卻從洪謙腰上扯下荷包來，往洪謙手上一掛：“戴著寫。”洪謙有錢，秀英倒不由他銀錢事，這荷包頗重，就這麼掛著習書。玉姐看一回，隻覺自家胳膊也沉了起來。

蘇先生卻一發不肯罷休：“這般怠惰，日上三竿猶不肯起，你要怎地？一次落第，便頹廢委靡，你誌氣叫狗吃了麼？”他這幾年混跡販子，頗學很多俚語，倘有幸複返京師再做禦史，不曉得又要有幾人遭殃了。

洪謙也冷靜忍著聽了，冇好說：不是你來，我早梳洗伏貼，又是好人一個了。你管得倒寬！

想明此節，洪謙便從榻上跳將下來，因宿醉，頭尚暈，麵前還黑了一黑，幾乎冇站穩。終是一揖到底，麵龐整肅：“受教了。”他自知與蘇先生這等所謂君子君子說話，你越說越錯，不如閉嘴，儘管作出受教模樣兒來，他便能少說兩句。休要管他看不看得破，隻消他麵前留意一二，他便也不會對你如何。

卻說洪謙因有女兒伴隨，且蘇先生雖諷刺，倒也至心教誨。因一次不第，犯了擰性兒，竟然對峙著閉門讀書，也叫蘇先生暗中點了幾次頭。秀英又籌措各式飲食與他吃，且怕他悶了，又要攛掇他往泰豐樓裡訂席麵，與些個秀才吃酒。

豈知這一考便做了秀才，目睹了很多好處，又以這塵凡中打滾，曉得冇個身份做事不便，便也動一動這動機，倒不是非要做個官兒不成，倒是要有個出身，舉凡與人寒暄抑或是後代說親，總要比那白身占個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