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家中葡萄架每倒,縣令娘子不料他竟然有這般膽量跳將起來指責本身,臉上一白,又轉而漲紅,恰書房。縣令書房有一戒尺,專為查抄兒子功課所設,昔日裡縣令公子不知捱了多少,現在縣令娘子奪過戒尺,一起追打:“你膽兒肥哩,與我瞪眼!這家中上高低下,哪一處不是我著力?你家裡七大姑、八大姨打秋風,全賴我支應,與你拆了東牆補西牆,你方得這好名聲兒,你現在做了官,倒好與我瞪眼!我打死你個白眼兒狼,再一根繩索吊死罷咧!”
程謙道:“我免得,這便去辦。”秀英道:“晚間返來用飯,我叫他們吊好雞湯。”程謙一點頭:“再悶些羊肉來。”
林老安人一想素姐那嚶嚶抽泣樣兒,便覺胸口發悶,一口氣幾乎便提不上來。秀英與林老安人恰是一樣心機,一家高低四代女子,實談不上甚謀奪傢俬,然素姐之稟性,如何能令人放心叫她做戶主?
程謙無法,又有裡正相勸:“既是縣令發了話,也隻得如此了。街坊鄰居這很多年,我們看眼裡,你家嶽母也是個不管事。她既不出門,還是是你們佳耦當家哩,倒免得你攜妻歸宗,再轉一道手,多托很多人,白搭恁多財物。”
縣令一個寒噤,忙拍著身上:“一心想與娘子申明,忘了此節哩,娘子走好。”
程家想得極好,秀英總能做上3、四年戶主。界時玉姐也近十歲,多少能曉些事了,又或者秀英可與程謙生出個兒子來,歸了程家,程家也算是有後了。到時候哪怕是林老安人隨程老太公去了,程家也算穩了下來。就算改了素姐做戶主,也不過再多費一回時,秀英佳耦已另立了戶,但是孩子年幼,法理不過情麵,總須親生父母照看。
也不消多貴重禮品,縣令公子心中自有一筆賬來算。他爹是小康人家出身,及中了進士做了官,百口高低之傢俬總攏到一處,也不過1、二萬之數,到得江州,雖有很多貢獻,但是縣令另有宗族要賙濟,也是一手進、一手出,實存不很多少餘錢。江州又是個富庶處所兒,一應破鈔較故鄉高出很多,縣令也算不得個贓官兒,日子比本來好過些,卻也不比這江州土著舒坦多少兒。
縣令公子見他老子發怒,不敢再勸,跑往母親那邊躲災。留下縣令捶心大哭:“我一世清名啊!”正哭間,縣令娘子因兒子跑來,便往書房尋丈夫說話,見他這般,不由嗔道:“你又發個甚麼昏?兒子又未曾做甚錯事!那戶人家我也聽紀主簿娘子說過哩,做娘是個不曉事,反不如閨女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