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公口上不說,心間到底意,連素姐要往廟中佈施,他亦不攔著。玉姐素機靈,見家中長輩如此這般,也不敢常往秀英麵前靠。或往蘇先生處讀書習藝,或自屋內做功課,偶或往素姐處,陪她唸佛。她又有三個使女相伴,雖則心中欣然,倒也不甚孤傲。
厚德街上街坊聞得此事,也要歎兩句:“但願得一個哥兒。”不管年初生隙之遊家遺孀陸氏,抑或小有慚愧之趙家媳婦林氏,皆遣人問好。林氏思,若秀娘此胎得男,玉姐與文郎倒端的相配。有紀主簿家娘子何氏,親往見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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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秀英自打有了身孕,程宅萬事謹慎,也不招亂人入門,也不往出赴宴。除開程謙須得出門摒擋生存,其他自程老太公往下,皆家中,素姐把間小佛堂摒擋潔淨,日日鮮花香果,自家閉門誦經。林老安人領著吳媽媽,埋頭照看秀英飲食起居,拘得秀英非常煩躁。
婢女雙手閃當空,頓一下方笑道:“個小蹄子,端的呆哩。那麼些小我、那麼些個事兒,哪有樣樣徑放到姐兒跟前?都交與姐兒,要我們有甚用?”
說得秀英咬著指頭沉思。
兩人入室內坐定,何氏方道:“早該來哩,實是因縣令又到了,我家那囚徒又要見上峰,我們也要見見縣令娘子。餘家原是費錢打通了樞紐,現在來了縣令,恐又要多花一注錢哩。好輕易官上任,府尹又調走,又要送行。每日裡回家晚了,又不好打攪了你。”
子文道:“冇有九分,也有六分,縱問,他必不肯答。卻有個左證――沈尚書夫人姓洪。又會文,又會武,好一手連珠箭。到江州日子也對得上。東翁動靜不會假罷?”
自向來了果兒與婢女,李媽媽以這兩個年長些,會服侍些,把朵兒扣下來教她做針線、做掃地等活計,要使她兩個服侍筆墨去,隻拿不定主張派哪個去,又將另一個留下來做甚麼。便問這兩個各擅甚樣活計。
餘老太公道:“子文可有掌控?”
正房裡,秀英卻問程謙:“你本日又返來晚了,但是有報酬難你?”
餘太公一拍額頭:“倒是個機遇哩!官家、梁相一力要與沈尚書昭雪哩,正可此時與他搭上線。隻不知,他端的是沈家公子?”
何氏忽問道:“玉姐呢?”
餘家宅子前後七進,占地頗廣,既因餘家之財,又因族中子侄仕進,方買得此宅。餘太公書房裡也放幾個書架,擺些書冊卷軸,桌上也是筆墨紙硯。餘太餘年過四旬,身材微胖,頷下有須,穿一件圓領長衫兒,卻不案前坐,隻窗下一張榻上,與個山羊髯毛瘦子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