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齊裡正家正坐定,又有紀主簿作個證人,趙家等街坊亦來講合。陸老婆子需求程家斟茶認錯,又要賠湯藥錢。陸氏儘管抱著兒子嚶嚶抽泣,待聽陸老婆子如是說,方抬起淚眼道:“這幾個錢,我倒另有。不須賠,隻把我哥兒嚇壞了。”
卻說玉姐手上傷養過2、三日便好,那頭念郎也不知為甚,總將了個把月。玉姐猶自忿忿,她隨父母居住,每晨起,便往院內站定,看著程謙舞槍棒。
秀英便問:“是誰需求逼勒著裡正做保,要我家來?放了屁卻使手掩,好金朱紫兒!”
兩家各歸家內,陸氏自安慰著陸老婆子,又把念郎乳母叫來數說:“是誰教哥兒說這些個?不學好!竟說到人麵上去了。”又叫媒婆來要賣人、買人,任乳母、使女抽泣要求,一絲不動。
紀主簿眼看要遭,忙上來打個圓場:“原是孩子家事,罵也罷,打也罷,兩家長輩何必出麵兒?”
程家這節也不過了,自往家裡去,秀英縱憋著氣,也不肯把實話說與程老太公等,素姐是一字不漏。卻不知街上這一番鬨,門內早已曉得。便是正唸佛素姐,也覺出不對來,聽了焚香所報,自鎖門內哭了一場。
程家也確切還冇有男孩子。
陸氏自言是孀婦不幸,不求逼勒,隻說念郎叫嚇著了,要安撫。卻不知這厚德巷裡有小我比她不幸。她自是會哭,卻不知程家宅內另有一個比她能哭。
素姐一看外孫女兒小手內通紅,就哭得肝膽俱裂,聞說要帶玉姐去,嚇得幾欲昏倒:“這怎成?!”秀英道:“我自去,倒要看他們要拿我大姐兒如何?”素姐嚇得不得:“你女人家……”說到一半自家就泄了氣。林老安人道:“我與你一道去。”
秀英卻拉娥姐手兒道:“幸虧有你看顧。”又謝裡正家三姐:“幸虧有你相看,不然,我百口叫人罵了且不知。”又團團向街坊伸謝。自抱了玉姐複還門內。
兩家飲罷茶,一從東、一從西,互不挨碰到各回家門。
程家為此事,正月也未曾過好,蘇先生曉得了,亦獨一聲感喟:“女戶單丁,蓋天民之窮者也。”這回便不消旁人說,他亦知不能示了弱。程老太公又辦理了禮品送與裡正、紀主簿家兩處,清算善後。
門外諸人聽得好不難堪。
第二日上,陸氏門內就打收回個使女來,去請了個郎中來,道是念郎被打得狠了,又吃了一嚇,建議燒來。恰此時,陸氏孃家又有人來看女兒與外孫,見此景象複又鬨將起來。陸老婆子哭聲淒厲:“這是做了幾輩子孽,孤兒寡母叫人欺上門?!”幸爾她不似吳家那般撒得起潑,並未曾程家門前打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