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謙吃程老太公幾次說:“你平日裡與人相處,老也處得少也處得,文也說得武也說得,怎地不睬玉姐先生?”又見老太公使眼色,不得已,執起壺來與兩老滿上:“此物唯此時肥美,然獨食有趣,不如把廊下那幾盆開得好菊花兒搬過來,賞花食蟹,倒也有些滋味。”
似這等人家,辦起紅白事兒來,鄰裡總要相幫一二。厚德巷裡住又都是老鄰居,縱使柳家也有家業,用不著旁人幫襯錢方買壽木,打個胡哨、撐個場麵,或是幫手應酬,倒是要得。
“本日如何?可驚到冇有?”
蘇先生見程老太公年高,不敢強掙,生恐力大推跌他一跤,隻得被拉到席上。程家宅子背麵也有一個小小花圃,中秋宴就擺這裡。
“便是遊大戶家兄弟為爭產對簿公堂哩,你說說,這不是一個娘生,就是不親。”
程老太公道:“恰是。”
秀英眼睜睜看著閨女大風雅方走出去:“老安人~”說著還作了個揖。她一身男童打扮,看得林老安人大樂,把秀英恨得咬牙:“學會偷聽了你!”
林老安人把手中筷子一扔:“有白事了。悄悄兒開了門兒去聽聽,是哪家兒。”
如是數日,蘇先生暗想:怪道她家要埋頭請一西席來教她,真不知程老丈是如何教得這猴兒?
卻說秀英鐲子也未拿,抱著玉姐出了柳大娘子門兒,又迎頭看到個小丫頭一道煙兒跑了,才走不及大門,又被柳二孃子攔住。她兩個倒真有緣做妯娌,說話也是一樣,都拿遊家說事兒。柳二孃子拿出個金攢領兒與秀英:“我要穿孝裡,三年不得戴,不如與妹子。”
來安兒一道煙走了,花兒未搬來,卻猛地聽得內裡一陣哭嚎之聲,雖月如銀盤,暗夜裡這聲音也實在瘮人。程素姐就聽到花圃子院牆外一聲脆響,唬得幾近要從座上跳起來。來安兒哭喪著臉出去,磕了個頭:“太公,小發昏,吃方纔一嚇,跌了一跤,失手碎了一盆花兒。”
程秀英道:“難不成他們還要策畫於我們?”
蘇先生暗道,這學平生素古怪了些兒,禮數倒是不錯,人止要心正,旁倒其次,好生教誨就是。當下接了,道:“甚好。你且坐去。”
且令玉姐來敬蘇先生。玉姐得令,顫巍巍執起銀壺,李媽媽彎下腰來使張托盤托了個盅兒,玉姐盯著酒盅,非常吃力注滿了酒——看得素姐一顆心都要跳將出來——捧起盅兒往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