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
但是玉姐又極懂事,讀書便用心讀,見了長輩也極有事理,蘇先生見玉姐,便如旁人見他——欲待說其不是,又無可抉剔處,欲言其輕省,卻又願意。如此不過三五日,蘇先生白髮又多生了幾根,不由又記念起上一個門生來了。
來安兒一道煙走了,花兒未搬來,卻猛地聽得內裡一陣哭嚎之聲,雖月如銀盤,暗夜裡這聲音也實在瘮人。程素姐就聽到花圃子院牆外一聲脆響,唬得幾近要從座上跳起來。來安兒哭喪著臉出去,磕了個頭:“太公,小發昏,吃方纔一嚇,跌了一跤,失手碎了一盆花兒。”
柳大娘子道:“便是一個娘生,也一定靠近哩。”
“是。”
秀英不解道:“莫非他家有成果了?”
程老太公道:“便是不一處過了,橋歸橋、路歸路。”
“並無,謝先生體貼,隻是有一件事兒不甚明白。”
秀英道:“有甚鮮事?”
蘇先生心道,半日閒公然隻要半日,隻求這位小祖宗不要問出甚麼彆來。頭一天上課拜聞她歪解二十四孝,已令蘇先生腦筋很不敷用。
卻說秀英鐲子也未拿,抱著玉姐出了柳大娘子門兒,又迎頭看到個小丫頭一道煙兒跑了,才走不及大門,又被柳二孃子攔住。她兩個倒真有緣做妯娌,說話也是一樣,都拿遊家說事兒。柳二孃子拿出個金攢領兒與秀英:“我要穿孝裡,三年不得戴,不如與妹子。”
程謙本不欲多與這些人相處,但是既入這凡塵俗世,又不幸做了贅婿,且又不肯負人,隻得把昔日脾氣暫忍了。不料這一日倒是奇特,柳家幾人兒子對他倒是客氣得很!見麵把臂,年長喚他“兄弟”,年幼喚他“哥哥”,弄得程謙警悟起來。
玉姐道:“他家大娘、二孃都不想一處過,分開倒少合氣。”
蘇先生暗道,這學平生素古怪了些兒,禮數倒是不錯,人止要心正,旁倒其次,好生教誨就是。當下接了,道:“甚好。你且坐去。”
秀英道:“您老說哩,縱老太公去了,這合座兒孫,誰不惦記您來?”
蘇先生:“……”蘇先平生生君子君子,讀書唯識“推財與弟”、“孔融讓梨”,令他講這些個,聽都要嫌臟了耳朵,哪辯白得清?隻好拿話來諱飾:“斯文掃地!父喪未葬便要分炊,本日始知‘停屍不顧,束甲相攻’確有其事!”
林老安人把手中筷子一扔:“有白事了。悄悄兒開了門兒去聽聽,是哪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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