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眼神四飄,一見便是秀英。何氏道:“妹子生得好,怪道你家郎君心疼。老貨,說與程家郎君,他娘子我這裡,我看顧著,好著哩。”
厚德巷江州府裡很有來源,原是朱門世家之宅地。人間總有這類處所,不管你昔日如何,天不剛巧,王謝堂前燕也隻好飛入平常百姓家。街名倒是存了下來,現住人家雖不是世家,也還殷實,也不算很屈辱這巷名。隻可惜這巷子裡住,已不是甚麼高官顯宦了。
紀家娘子何氏待街坊極是客氣,紀家門內悉歸她管,門外之事她也能做個三分主,但是此番倒是聽了紀主簿之言,放心要與鄰居們相處。初時何氏熱炭般心機,自以今後交友官人家娘子,自家也是高人一等。孰料三日過後,縣令家娘子還要往知府娘子跟前周旋一二,何氏一戔戔縣中主簿娘子,初來乍地,誥命且無一個,知府娘子那邊未免插不進腳。
且不說廚下一老兩小如何打發時候,席上又是另一種熱烈。
小廝見老媽媽並不禁止,堆起個笑容兒來問了一句:“媽媽好。”方咳嗽一聲,講了起來:“外頭郎君們,與咱家郎君喝得高興哩,都與郎君投機,”把頭一低,擠了擠眼睛,“見了唱都不敢抬眼看,看一眼唱,還要看一眼後堂――都怕自家娘子……”
到得背麵,女人們卻不興灌酒,都斯斯文文地喝――多數是吃菜、說話。
何氏一轉眼睛,拍掌道:“曉得,這些人不定巷子裡住了幾輩子,就是地頭蛇,不定曉得城裡甚麼事。且你是官,他們家無官,且要湊趣我。待他們好了,是我們仁慈,於你官聲也好哩。”
紀主簿道:“這又搗蛋,程家兒子也無一個,如何比得楊家、柳家人丁暢旺?”
老媽媽拿捏了一會兒陣子,小個兒丫頭機警些,上來給她捏肩捶背,半晌方換回一句:“今後謹慎些,現在郎君做了官兒,下人也要比旁人有模樣哩。”
次是楊家楊二郎:“能與他喝,也要與我喝哩。”
紀主簿可貴被娘子誇獎,也捋著蓄髯毛一笑。
返來與紀主簿抱怨道:“搬來這幾日,前三日上,自縣令家娘子往下都極客氣,過了三日,便似不熟諳我普通,且要我蹭前擦後阿諛,氣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