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謙回至家中,秀英卻還等著他,聞他身上脂粉香氣,內心便開端犯起酸來。又不好與他鬨,她自曉得這等權朱紫家,難有隻一心一意守著老婆度日,便是梁宿那等端方之人,年青時也好有個妾,留下個庶子。也便是蘇先生那樣人,老誠懇實與蘇夫人白頭到老。
玉姐自以得計,自家也力打拳習藝。碧桃從旁勸道:“恐練得四腳細弱,反而不雅相哩。”玉姐點頭道:“我又不習那橫練工夫,也不要練那銅頭鐵臂,不礙。說來有那等跳個舞兒,倒好身材,隻可惜隻說那樣易傷身。”
因九哥乃過繼來,官家親子雖餘了四個,生卻不止四人,序齒也有十來個。也有比九哥大,也有比九哥小,此時為著過繼來,再重與亡者序齒,也是不當。又先時兩宮另有個謹慎思,不拿九哥當自家人看,官家不料此節,故而還含混著叫他九哥。一時叫慣了,也改不得口,九哥還還是做他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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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洪謙於外頭與同親交好,這卻也是當時人常做事情,休問你故鄉與人有甚個恩仇,隻要不是不共戴天之仇,到了本土,便要抱做一團兒。洪謙初來京中時,因自有籌算,且彼時江州籍士人京中並不顯眼,也做不來宴請這很多人。現在洪謙既馳名又有錢且有勢,便須與同親訂交一二了。
文歡道:“臣不嚴峻啊。啊,臣見官家啊,如啊沐東風啊。”
各種蛛絲馬跡,玉姐心頭便雪亮。亦知此番朱玨結婚,她要與他們做臉。當下翻出一整套金絲髹髻來,預備與蘇五姐添妝。現在東宮私庫豐盈,她脫手是風雅,隻恨兩家不是眼下便辦喪事,她尋出來好物且送不出去。
當今仕進,有些個乾係便不好不管。比方這同年、師生、同親、姻親,各種乾係,如蛛絲般結成網,將人一個個籠住,一旦有事,便有四周八方乾係來援助。常日不消功,急來抱佛腳是不成,縱旁人礙著一絲半縷情分伸個手兒,也一定會為你出死力。
又這為官,籍貫非常要緊。梁宿廣有提攜後輩之雋譽,連洪謙也受過他恩德。然於朝中,他又樂幫襯同親,梁宿是北方人,時朝廷裡為官竟是北方居多。南邊富庶,多有人不足力供後輩讀書,南人也力想測驗仕進。江州恰地處偏南,洪謙不免叫人稱一聲“南蠻子”,待朝廷無他事,隻恐這南北之爭,也要於政事之下若隱若現了。
一麵叮嚀了小喜叫人打水來與洪謙沐浴衣,一麵摸索問洪謙本日做了個甚,心中卻想:怪道我說往慣熟了酒樓裡掛個賬,他非要帶銀錢去,想是行院裡不好掛賬哩!又暗罵這些舉子,洪謙常日倒誠懇,因他們一來,便要與女娘廝混!卻又留意著洪謙衣裳,親接了來,將那茄袋兒、袖兒、腰帶等捏一捏,冇覺著有甚個荷包、頭髮、編同心結、香噴噴絲帕,內心才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