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巧綠萼來換茶,遂唸叨:“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徹夜屬何人。”唸完笑了一聲。
未幾時,皇後駕臨椒房殿。隻見她一身海棠色牡丹綴珠廣袖曳地長衣,挽著薄如蟬翼的檀色披帛,髮髻正中簪著鬥大的一朵紅色牡丹,瑩瑩明珠點在眉心。自掌權以來,眉峰眼角不自發便多了幾分決然決然,偶然目光不免淩厲。明珠的柔光並不能抹平她眉間的鋒銳與愁緒,照不見的蹙紋,凝集風雷變更。
我淡淡道:“漢初黥布在南邊謀反,高祖劉邦正在病中,想讓皇太子劉盈將兵昭雪,商山四皓便商討道,太子將兵,有功而不益位,無功則今後受禍。且太子所領,都是當年幫助高祖定天下的梟將,太子絕難把握。因而四人請呂後求了高祖,使太子在關中監國。”
我一笑:“謝我做甚麼?都是大家的造化罷了。”說罷拈了一枚櫻桃送入口中,蹙眉道,“酸。本年櫻桃倒上來得早。剛纔殿下在這裡的時候如何不拿上來?”
蘇燕燕和錦素見到扇上的牡丹,相視一眼,各自走開。我指著團扇悄聲道:“娘娘為何用此扇?”
芳馨忙命小丫頭撤了下去,綠萼奉茶來漱口。我順手從榻上抄起一本書,歎道:“不幸殿下身為廢後之子,固然封了王,也還是不能懶惰。”
忽見穆仙親身捧花從東偏殿出來,刻花青瓷大盤上還躺著一紫一綠兩朵牡丹。穆仙先向周貴妃施禮,說道:“娘娘一夙起來,親去後花圃折了這兩朵花。娘娘說綠牡丹端方高雅,極襯貴妃娘娘。恭請娘娘簪花。”
綠萼收走了字,一麵合上硯台,一麵笑道:“芸兒將來必是要跟從出王府的了,如何也能封個才子了。將來必得好好感謝女人才行。”
高曜道:“太子哥哥奉告孤的。天下的學問便如一棵大樹,有底子,有枝葉,底子滋長枝葉,枝葉蔭覆底子。做學問當從底子開端。那詩詞文學便是枝葉。”
高曜道:“好!今後父皇再考問太子哥哥和孤,孤隻說,太子哥哥說得對,兒臣無貳言。但是若父皇覺得孤過分癡頑,不堪培養那該如何是好?”
我笑道:“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模樣。”
我忙道:“臣女謹遵懿旨。”
貴妃笑道:“皇後賢明。”
高曜道:“義陽皇姐的封女巡不是名動都城的才女麼,是以義陽皇姐經常議論詩詞,孤便聽了兩句。不過詩詞文學究竟是小道,是以孤不喜好。”
高曜點頭道:“孤明白了。”說罷將安神湯一飲而儘,拿過那本未讀完的書夾在腋下,跳下榻道,“孤歸去了。”芸兒見狀,趕緊放動手中的筆,一言不發地跟在高曜身後。我趕緊下榻相送。隻聽內裡李氏笑道:“明天出來倒早,殿下怎未幾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