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皺著眉頭想了想。慨然說道：“殿下已開了頭，你便持續寫下去。對東林黨那些肮臟，你應當心知肚明。殿下豪氣蓋世，於大廈將傾之際挺身而出，拯朝廷於危難，破韃虜於正鋒，莫非會怕了這些酸腐的偽君子。何況，殿下能有現在成績。豈是心無成算之輩？你儘管寫，殿下用或不消。自有事理，卻不是我們管得著的。”

“有殿下此言，老朽便是立死亦心安。”錢謙益不由失聲。

隻可惜，可貴而易失者勢也，複興大計終在南明諸將的內鬨中付諸流水。乃至錢謙益悲不自勝，題詩歎道：“天涯崖山一線斜，從今也不屬中華。更無魚腹捐軀地，況有龍涎泛海槎？望斷關河非漢幟，吹殘日月是胡笳。嫦娥老邁無歸處，獨倚銀輪哭桂花。”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後與誰傳。憑裀引燭燒殘話，囑筆完文抵債錢。紅豆俄飄迷月路，美人慾絕指箏弦。乎生知己那個是？能不為公一泫然。”

“不畏明論，不懼清議，吸人膏血，啖國正供，把持朝政，濁亂官評，生殺之權不操之朝廷反操彼等，賦稅之柄不操之朝廷而操於彼等，致令蹙額貧困之民欲控之府縣，而府縣之賢否，又由東林操之，何也？撫按皆其弟子故舊也。欲控之司道，而司道之黜陟，又由東林操之，何也？滿朝皆其私翅膀翼也。乃至被害者無門控告，銜冤者無地伸冤……”

順治七年（1650），幼女與乳母在上玩耍，蠟燭誤落入紙堆中，起火被燒。錢自稱絳雲樓之火和梁元帝江陵焚書、李自成文淵閣焚書為“藏書三大厄”。過後痛心疾首地說：“甲申之亂。古今書史圖籍一大劫也，吾家庚寅之火，江左書史圖籍一小劫也。”

趁熱打鐵，明軍的守勢並未停頓，仍然是兵勢最強的滅朔軍在唱配角。

“錢先生不必焦急。”程冬安撫道：“殿下有言：先生能去便去，不能去便放心著作清算。古籍典藏失傳、已佚者極多。令人肉痛。先生能於文明遺產做出進獻，亦是大功一件。”

“寫，把東林黨寫得越壞越好。嗯，歸正他們也冇幾個好東西。”柳如是一拍桌案。算是給了錢謙益一針強心劑。

“岷殿下不決江南，卻視江南士紳為敵，這，這如何使得？”錢謙益抖擻動手，惶然地望著柳如是，彷彿想從這位磊落、慷慨的少妻那邊獲得答案。

草衣家住斷橋東，好句輕如湖上風，剋日西陵誇柳隱。桃花得氣美人中。這是當年錢謙益擊節稱賞柳如是的桃花詩，並所作的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