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們喝聲落轎,渡口轟然驚起灰土。見那轎輦被一圈燈籠裝點,門窗皆釘得死,裡邊黑漆漆的,瞧不清千鈺的人影。鬼差們一落轎,便齊步退開。空中頓伏起一頭結實巨牛,牛背鎖鏈重落,它便拖著轎輦向前。緊接著河麪糰騰出呲牙群鳥,如同黑雲普通簇擁著轎輦,不準旁人靠近一步。轎輦上跨坐一人,頭戴鬥笠,口銜草枝,揚鞭抽牛。
淨霖點頭,蒼霽便愈發獵奇。他倆人跟著亡魂長隊又走了半晌,聽得河水湍啟用動的聲音,蒼霽終究瞥見離津渡口的全貌。
說罷鬼差滿足回身拜彆,淨霖多望他一眼,見他氣度不凡,竟有些不像淺顯鬼差。
蒼霽奇特地問:“但是能吞六合萬物的不是龍嗎?如何他也行。”
淨霖筷一頓,說:“一碟牛肉,值得幾個錢。兄台若不嫌棄,儘管坐下來一道用。”
“閻王爺忙甚麼?”蒼霽把玩著筷,說,“我死得晚,還想早點投胎。”
蒼霽和淨霖相對一眼,異口同聲:“狐狸?”
吠羅負手踢了踢轎輦,說:“我長得不如他都雅麼?我修為不如他高麼?他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休說幾張紙,幾句詩,就是這鬼域半壁,我也能給你。心肝兒,何必再受痛苦幾百年,將這一腔密意皆移於我身上,你不也能歡愉很多?”
蒼霽問:“比我還要凶?”
“觸景生情,觸目傷懷。”淨霖說,“他們久留此處,前塵舊夢曆曆在目,忘不掉也回不去。”
倆人言語間,蒼霽忽見十餘隻鬼差扛著大紅轎輦騰空踏鎖鏈,正在疾步渡忘川。他驀地精力起來,拉著淨霖。
吠羅卻偏頭對他說:“你生得真都雅,比之九天境,也隻要東君和臨鬆君能壓你一色。我珍惜你的色彩,是至心欲與你好,你怎可不要?”
“便是他。”蒼霽撐身,見吠羅鬥笠下的臉生得唇紅齒白,“看著比我還小。”
千鈺已知他底子不懂,隻說:“你若至心珍惜好色彩,何不娶東君?”
“哦?”淨霖便謙虛就教,“此話怎講?我見兄你渡口唱名纔是欽羨,不必累於馳驅。”
“老兄才從上邊返來嗎?聞這味道,該是京都萬福齋的鹵牛肉!”他遲疑道,“我願價出雙倍,老兄可否割愛?”
“是啊。”淨霖說,“第一趟差,諸多不測,能帶回人來,實在不易。”
“就是一隻伶鼬?!”
“因他愛吃,本來閉關於鬼域壁下,醒時腹中饑火難耐,嗅見離津鬼火炊煙,便一口氣吞飲了鬼域千萬亡魂,連閻王殿都吃了一半。”淨霖轉念想起甚麼,轉頭對蒼霽諄諄警告,“進食謹慎。”